祭祀大典过后,我便如其他公主皇子一样,适应宫中各项礼节,对于我这种受惯自由的乡野丫头来说,真是如上枷锁,度日如年啊,我决定找个机会跟皇上说了,然后直接‘飞回’桃花林。
皇上的御书房庄严肃幕,至身其中有一种冷清寂寥的感觉,父王坐d在上端,十分认真批阅奏章。我轻声叫道:“父王。”
他微微抬头,慈爱笑道:“你来啦。”随即招手示意我过去。
桌上铺满奏折,什么边关告急,什么漠北大旱,又有什么某位官员密谋造反……他天天为这些事劳心劳力,真不明白那些皇子苦心争权夺位到底为了什么。望着他两鬓上若隐若现的银丝,心中一酸,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秀宁,这几日父王事物繁忙,所以都没去看你,听庞公公说你向宋画师学画,画得如何啦。”如此语气,如此神态,分明就是一个父亲关心子女学业。
宫里的消息果然传得飞快,我哑然笑道:“学了些皮毛而已。”
他捋了捋一缕髭须,哈哈笑道:“不必自谦啦,宋画师都告诉朕啦。”
我心里犯了嘀咕,齐哥哥都说什么了,不会是夸我画艺了得吧,不过以他性格,断然不会说这么违心的话。“其实我根本不喜欢这些琴棋书画,都是娘硬逼学的,她说一个女子的才情比容貌珍贵百倍。”
他茶色的瞳孔抹过一丝忧伤,每每提到娘亲,他总是这副神情,在他内心深处,始终无法将她忘怀,娘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不拔很痛,拔了更痛。他们年轻时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我究竟是谁,是不是他遗落民间的女儿?
他神色定了定,故意转移话题,“你现在该到出阁的年纪了,可是父王跟你刚刚重逢,想和你多聚几年,你会怪父王吗?”
我思绪如一团扯乱的线团,乱七八糟,“不会,我也想多陪父王一些时间,我可没那么心急。”
他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笑道:“父王说说罢了,女儿家一旦错过适婚年龄,就很难再找到好夫婿,等安排了秀瑜的婚事,就张罗你的。”
“父王决定招谁当秀瑜姐的驸马?”我又八卦起来。
“前日皇后跟朕说了,秀瑜已有中意的人,这几日朕在观察他。”
我笑嘻嘻追问道:“父王,是哪位王公大臣的儿子呀?”
“他并非出生权贵,但此子颇有才华,日后必是人中龙凤。”
“他是谁呀?”
他诡秘一笑,继续翻阅奏折,“王敦将军之子一表人才,为人谦厚,改日让皇后引荐你认识。”
我听得一头雾水,王敦将军之子不正是王仲闻,他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为什么要认识他啊。”
“傻孩子,仲闻为人敦厚老实,英勇刚强,与你倒很匹配。”
原来他要给我作媒啊,什么人不好干嘛非选王仲闻,那人外表正常,内心十足一个花花公子,我不加思索,立刻回绝他的好意,“父王,其实我——”
“回皇上,司空大人在外求见。”庞公公“妖妖娆娆”走了进来,该死,老是在重要时刻有人杀出来。
“宣——秀宁,你先回去,父王改日去看你。”慈祥的父亲形像一下转变成威严的君主,我不敢违意,退了出来。
殿外立着一名蓝衣儒生,约莫四十来岁,虽然步入中年,但容颜十分俊俏,肤色仍如年轻后生一般,上唇留一撇髭须,想必年轻时一定是个风靡万千少女的美男子,我下意识多瞄了几眼,恰巧与他忧郁的目光相碰。我分明看到他瞳孔闪烁那股熟悉的异样,为什么每个中年男子看到我都是这样的神情。
“公主,老奴送您回去吧。”庞公公毕恭毕敬道。
“不必了,我自己走。”
身后那束忧郁的目光似乎仍追随着我,我回首张望,那位大臣已与庞公公进御书房。虽然我外表还算得上是小美人,但又不是王蔽月那样天仙绝色,有那么好看吗。
我一路思索着,王仲闻、奇怪的蓝衣大人……真是烦死了,还是早点回武陵吧,再心软下去,说不定真要跟王仲闻成一对了。
穿过长廊,每根柱子均是琉璃黄雕花,在烈日下格外耀眼,四周处理得十分整洁,不见一丝杂草尘埃,除了一些巡逻侍卫及太监宫女来回外,像这样的天气,那群妃子公主均躲在宫内保养。长廊尽头,望眼可以看到三四个通往内宫的拱门,相互交错,几道拱门后,茂密绿叶丛中,款款走出一个清癯俊美的青衣男子。我瞪大双眼,那青衣男子不是齐哥哥吗?他怎么从后宫出来了,准又是哪位妃子叫他画画。
我冲他招招手,大声叫道:“宋画师。”
他稍稍停顿一下,微抬星目,平静的目光深处恰似一泓湖水般,微荡起阵阵涟漪,他拔步来到我跟前,“作揖”道:“参见九公主!”
“齐哥哥,见我还行什么礼啊,这么见外。”
他环顾四周,小声道:“怡儿,大毒日的,你还乱跑,小心中暑啊。”
他开始关心我了耶,我内心滋滋甜蜜,甜甜笑道:“我见父王有些事情,齐哥哥,你刚刚去哪啦?”
“上瑞祥宫。”
“皇后也向你学画吗?你现在可谓是……“宝玉终发光”啦。”我想不起那句类似的歇后语,随口杜撰出一句毫无品味的怪句。
他笑道:“不是皇后,是八公主要学画。”
听他提起秀瑜,我心中不觉萌生些许醋意,语气微酸:“秀瑜公主性格文雅,天资聪颖,她一定学得比我好吧。”
他似乎听不出我语中酸味,“是啊,她天份颇高,领悟力极强,怡儿,你可要加油啦,不然她后来居上,把你比下去了。”顿了顿,又道:“皇上传我,不和你多说了,快点回去吧。”
他留下一个淡淡的笑容,青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琉璃璀璨的金色的光芒之中。什么叫后来居上,把我比下去,秀瑜无论才智相貌早把我比下去了,琴棋书画,我样样皆逊,娘的才艺若传给我一半,那也好啊,我一定是她从外面捡来的。
回到海棠宫,蘅、兰、芸、蕙领着众宫女不停忙碌着,彩灯,玉匣、各种珠饰琳琅满目。“你们在干什么呢?”
宫女们立刻迎了上来,笑盈盈道:“公主,后天是七姐诞,每年宫里都会举行彩灯会。”
七姐诞是闺中女子最爱的一个节日,每逢七夕,只要向天上织女诚心乞求,必会得到一段美满良缘。我立刻挤到她们当中,这群丫头真是心灵手巧,我顺手拿起一个木匣,问道:“这拿来装什么的?”
“只要把心愿写在里面,然后对织女星焚香礼拜,那么七姐就会保估我们心想事成。”
“公主,你看。”蕙儿抱着一个锦盒,里头装着一个金镶玉匣子,看样子十足珍贵,“这是八公主派人送来的,八公主十分关心公主。”
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八姐待我如同亲姐妹一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到我,我渐渐淡忘了回去的事情,一心盼望七夕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