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马岩一到国子监便受到了热情的欢迎,或老或少的学员们见面就来打招呼,有的马岩认得出,有的不认得名字,应接不暇,待做到讲台上,拎起那木块刚要拍,众人便安静下来,马岩大乐。
“这两天病了,刘企告诉我有人要去探望我,却被他拦了下来,我便险些又被气出病来!”马岩缓缓开口,底下众人微笑聆听:“——少收了多少礼啊!”
哄堂大笑,这些在生意场打拼多少年的帐房先生们,已经太久时间没有过这样的集体生活,没有这样简单纯洁的环境了,所以放松得很。
“听说刘先生讲得不错,以后课程便由我俩穿插着给诸位先生讲,想必不会耽误了大家,有讲重的地方就当复习了一遍!”
底下大笑,有人高声问道:“那若有两位先生都未讲过的,该怎么办啊!”
马岩随口回了句耳熟能详的广告词:“本期学不会,下期免费!”众人又是哄然。
一堂课讲得别开生面,笑声不断,其余教室的很多人觉得奇怪,有的还探过来张望,怎么了的这屋,改唱戏的了?
上午马岩讲,下午刘企讲,刘企还是有些羞涩,还好大家都很宽容,课堂气氛依然不错。
加减法是全讲完了,乘法也讲了些,有些现代数学的概念是要这些学生从零开始的,不过还好大家都算用心,按这进度大约再有十天足够完成所有课程了。
课后贾先生再次邀请马岩与刘企去富贵楼吃酒,这次马岩不太好意思拒绝了,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二人优哉优哉的跟着贾先生出发了。
一路上遇到的其他学员也纷纷上前相邀,马岩一一谢过:“改日,改日....”
富贵楼本就处在国子监这一片的杭州城文化区,三人走了片刻便已到达,天气渐晚,正是上客的时间,马岩见来往客人络绎不绝形形色色,暗道这里生意真是不错。
见三人进来,一名伙计热情迎上,高叫贾先生,贾君鹏低声吩咐几句,那伙计冲马岩二人一施礼,麻利的转身离去。
“二位先生,这里太吵,我们去二楼找个安静些的包厢。”贾先生向着二人微笑,带着二人走上楼梯。
这贾先生要比马岩大上十几二十岁,在学堂上还好些,现在单独相处,一口一个先生马岩还真有些受不了,忙道:“贾兄不必太过客气,学堂上大家是先生学生,私下里以平辈论交即可。”
贾君鹏也不推让,呵呵笑道:“如此为兄便不客气了,二位老弟学高才大,今日能屈尊来此,真是蓬荜生辉啊!”
马岩也是哈哈一笑:“贾兄说不客气,我看倒还是客气的很哪,我等也属庸碌之辈,当不起如此夸赞的!”
进入包厢,马岩举目一看,当真是环境清幽装饰典雅,宾主落座后,伙计迅猛上菜。
“来,这一杯敬贾兄,先谢过如此盛情款待!”马岩借花献佛先举杯,毕竟名义上他还算最大。
三人哄然饮掉后贾君鹏又举杯:“这一杯谢过二位老弟传授之恩,此法为兄最近越是捉摸越感深奥灵巧,二位能无私传授当真是功德无量,以后有不懂之处还得请教!”
三人都是胸怀坦荡以朋友论交,贾君鹏年长一些,显然见多识广深谙交际之道,马岩也是性格开朗妙语连珠,旁边刘企以小弟自居,亲和实在举杯就干,很快打成一片。
气氛正热烈间,厢门忽然打开,三人定睛望去,伙计请着一位笑吟吟的老者进得屋来。
贾君鹏慌忙起身,施礼请安:“老爷!”
那老者微笑点头,马岩恍然想起这人是谁,在世子府曾经见过,代表所有商贾讲话的杭州商行的行头,张龄张松年,慌忙起身敬道:“张老先生!”
张松年上前扶马岩坐下,笑道:“听闻君鹏在此宴请二位,老朽过来讨杯酒喝,没扰了几位雅兴吧?”
马岩连说没有没有,张老能来是天大的面子,连忙请坐。
老人坐下,看着马岩笑道:“难得小友还记得老朽,在世子府那一日,小友一句殿下可是震惊四座啊!”
马岩老脸一红,众人不解何意他也不好细说,只道:“小子无知,让张老笑话了。”
老人哈哈大笑,举止无不有股领袖的儒商气质,马岩折服不已。
轻饮了杯酒后,老人笑道:“那日有幸尝了小友酿制的一杯酒后,再喝其它总是感觉味道寡淡之极,到如今那杯佳酿味道如何老朽已是记不得了,只余一个美字在脑中回绕,小友真是害人不浅啊!”
马岩听得好笑,答道:“我们大小姐已经盘下酒厂,原本准备运营一番的,可有其他要事,这便耽搁了,张老即有此意,改日在下送上几壶便是!”
老人捋须微笑:“人道受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几壶真不知如何能解了老朽腹中酒虫,小友如果有意把此酒制法转让出来,老朽必当倒屣相迎,至于价格,必会令小友满意!”
马岩听到此处,心中一冷,已是知道老头来意,这个法子虽不值钱,但既然交给了大小姐,他是无论如何不想让其他人得去的。
见到马岩面露犹豫,张松年知道不好相逼,只亲切言道:“小友不必答我,只是若有此心,知道老朽这里随时欢迎即可,我还有事,先行告辞,几位慢慢用好,哈哈——”笑着离座,几位连忙恭送。
再一入座,气氛淡了很多,马岩只道这贾先生请他来此,也是有此目地,不禁面露不悦,刚要说话,贾君鹏已开口道:“原来老弟和我家老爷已是旧识,如此真是巧了!”
马岩有些释然,开口道:“张老商贾领袖,那日在世子府在下便有了结交之心,却不想原来是贾兄东家,真是意想不到!”
旁边刘企也是举杯打趣:“杭州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我等今日如此也是缘份,来,小弟再敬二人兄长!”
众人哈笑举杯,气氛有所缓和。
又饮一杯,马岩有些头晕,起身告罪,要寻那更衣之所,贾先生连忙提点,叫上伙计带路。
晃着出门,有风一吹马岩舒服了很多,跟着伙计解决完毕更是神清气爽,只想不着急回去,看看情致再说,忽然远处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又是这厮!”马岩骂道,正是那见过几次的程昭悦。
想到小翠说大小姐因为他,一笔茶叶生意几乎全赔掉,弄得如今还要亲往南唐交际,马岩便气不打一处来,只想上去教训这厮一下。
只见那姓程的和一胖子边走边聊,看那表情鬼鬼祟祟的就什么好事,正向自己这边走来,马岩四下一看,这边除了厕所,便只剩对面的一间厢房了,找这么偏僻的角落,一定没什么好事!
马岩心下一动,闪身先进入了那间厢房,四下看了看,缩身藏于案下。
不多时,二人带着伙计开门进来,那姓程的吩咐了几个菜,伙计应声离开,二人入座。
马岩的位置只能看到二人的靴子,隐隐嗅到臭脚丫子味,心下叫苦,不知自己这么做有没有意义。
“管兄!”姓程的先开口,似乎对那胖子很是尊敬:“如今可如何是好啊!”
“哼!”胖子的声音透着一股力气戾气:“那个臭丫头自己去又能如何,宋大人那里我都打点好了!”
案下马岩一惊,这说的莫不就是周大小姐?今天可算来着了!
“不好说啊!”程昭悦语气很是不安:“听说那丫头和周宗周大人是同宗,亲戚走得很近啊!”
“啊?”胖子一惊,茶杯重重顿在案上,吓了马岩一跳:“你不早说?”
程昭悦慌忙起身擦拭茶水,告罪道:“息怒息怒,我哪里想到那个贱人会因为这点事自己过去周旋,还会动上这层关系!”
胖子很是不悦,冷哼一声:“岂止是这几箱茶叶的事,你知这有了第一单,以后会有多少生意等着吗?”
程昭悦坐下,还是点头哈腰道:“小人知错了,现在只能看如何补救了!”
胖子气喘吁吁的道:“这个死丫头,处处和我做对,我定要让她好看!”
马岩在案下听得心惊,此人竟然恨大小姐到如此地步,看来二人没少矛盾。
“动不得啊!”程昭悦叫苦:“他有世子撑腰,在杭州城乃至吴越都横着走,我等能有什么办法!”
那胖子嘲讽的语气道:“你不是说你也连上六王子的线了吗?怎么还如此窝囊?”
程昭悦语气有些发虚:“呵,六王子公事如此繁杂,怎会事事顾及,况且更不会为此等小事开罪世子了!”
胖子又哼一声,冷冷的道:“哼,指望你们,我管平山早睡大街去了!”
程昭悦听弦知音,有些惊喜的道:“莫不是管兄另有安排?”
胖子却是冷笑不语,半晌,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问道:“你说,这周家要是没了这丫头,会成什么样子!”
案下马岩一惊,听此言,这胖子似要对大小姐不利?
程昭悦听了哈哈大笑:“这周家全靠那丫头一人顶着,如果她倒下,就凭那几个不成气的少爷,不出两年,所有家产都得败光!”忽然象想起什么,低声惊道:“莫不是管兄想——”
胖子哈哈一笑:“那贱人现在在江宁府呆得舒服,能回得到杭州城再论其它吧,哈哈——”
马岩听到这里,心惊胆战,这个死胖子,听这话是要在大小姐回去的路上下手?所幸自己鬼使神差躲到这里全盘听到,由此可见,周家命不该绝啊!
已经有伙计前来上菜,那二人转而言其它,无非是此风花雪月之事,他们说得露骨,可马岩是没有一点心思去听,只是想着大小姐与小翠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想离了这里找人商量,又怕惊动二人,是以矛盾重重心神不宁。
忽的心神一动,暗道自己能不能擒了这二人,严加烤打盘问,想必能得知他的计划,心意稍定,可又担心在这酒楼如此多人,乱打起来不好收拾,不禁左右为难。
想这马岩,穿越前是遵纪守法大好青年,穿越后也是有吃有喝未经什么风浪,突然遇到这么重大的事情,怎能不心烦意乱,考虑再三终于决定,暗中跟着,等侍时机,务必想办法救下大小姐!
所幸这二人只是吃顿便饭,之后谈的东西也都无关紧要,很快便起身离开,马岩忙缩身出来,悄步跟上。
正探头探脑间,忽有人从后拍他,马岩吓得是一身冷汗,正想回手拼命,却见刘企面露奇怪的问他:“马兄,你上哪里去了,让我好找!”
马岩放下心来,猛回头,却再找不到胖子二人,忙向刘企道:“你去向贾先生说一声,我酒喝多了先回府了,谢谢他的款待!”向门外飞快的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