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老婆子说,伸手去拿水盆,“你怎么了?”
我觉得她好吵,恨不得她立马消失,所以我抬头对她说:“那孩子是不是皇帝的?”
老婆子一听,双腿打抖,脸色刷的白了,“我…不知道啊~”转身朝着外面奔,一脚还踢中了盆子,管也没管,撞得门“嘎吱”作响。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
我叹气,重新躺了回去,闭上眼睛回想:
我的记忆……
它们依旧像走马剧场的光片,一一出现在脑海里,只是我不会去抓,因为那些是属于我的。一半已逝去,在我被杀死掉的那刻,成了烟云朦胧;一半婉转开始,在我灵魂转生到婴孩身上,成了滴血荆棘。
故事就是那样,所谓俗套却事事真实:现代人的我在地府排队等候投胎,临近人道之门时,孟婆的手机突然响了,她躲在一边偷偷讲电话,结果便宜了我这个专叮鸡蛋缝缝的“苍蝇”,所以我手一扬,大步一跨——转生投胎了,带着前世的记忆。
一个吃了就会拉,拉了就会睡的婴孩,竟然有成年人的思维?!可想而知,我必定是以长睡不醒的伪圣人的姿态度过那段令人难堪的时光。顺着向下继续回忆,心里猛然一惊……忘了,竟然忘了——五岁后的事情我全全不记得了?!
这段漫长的岁月里,我是什么人,我都做了什么,或者我是什么?竟然一片空白,任凭我如何努力,换来的是空白,还是空白。
唯独一个名字,似乎被扔在角落很久——水珑瑶。
在前世,我叫苏荷,在后世,我似乎叫水珑瑶,可是为什么那么陌生,好像从来没有谁喊过一样。
乱了,乱了,脑中一下乱了,像一块块堆砌的石头,慢慢地形成了金字塔,把我困在其中,我问什么它就问什么,黑暗的世界里只有我的声音。
水珑瑶……是谁?
是不是我的名字?
接下来几天,我变得很乖,不再问老婆子那个令她听了拔腿就跑的问题,只是和她聊聊天,渐渐地也熟络起来。
“苏荷,苏荷,你看,我今天给你炖了什么?”老婆子叫我苏荷,因为我觉得在记忆尚未复苏前叫“苏荷”安全一点。
她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冒着腾腾的热气,“看,这是乌鸡人参汤!补着呢!”
“真的吗?”我坐起来,猛地一拍手,舔了下嘴角,我这个人对食物很没有抵抗力的,“恩恩,老婆婆就是人好!对我真的真的太好了!”老婆子不愿意说她的名字,所以只能叫她老婆婆。
“慢点,慢点,瞧你急的。小心噎着!”老婆子笑着,脸上的皱纹一折一折的。
“啊—饱了,”我放下碗,舔下嘴角,冲着她竖起大拇指,“老婆婆的汤真是太好喝了!赶得上大厨子!”
“呵呵,哪里的话,”老婆子抿下嘴,有点得意,“不过,我不是自夸,我有些菜的确比大厨都做得好!”我暗笑,人啊,在哪里都改不了虚荣的毛病。
“……唉。”我忽地叹了口气,瞧上老婆子时神情变得很遗憾。
她看着我,眉头蹙起,“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她想下,眼睛猛地瞪起,“你……该不会又要问……”
我一把拉住她,赶紧说道:“哎呀,老婆婆,你瞧你!我能再问了吗?我是想说,你的手艺那么好,怎么不到大酒楼去做事,这样钱不是来得更快吗?”
老婆子眨下眼睛,晃过神来,“哦,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个啊?”
“难不成,你以为是什么?”
她赶紧摆手,“没、没什么。”
“老婆婆,你这手艺浪费来接生,似乎可惜了。”我靠在床上,眼睛瞥一眼她,心里打着小算盘,“换成是我,我一准到了大酒楼,吃香的喝辣的。”
“你?”老婆子捂着嘴笑出声,“你看你现在还不是我照顾好的。想你才来的时候,啧啧啧,那可不能说是人哪。”
“不是人?那是什么?难不成是妖怪?”
她顿下,脑袋凑近了点,小声道:“怪物倒不是?只是不像是人?你看过哪个孕母昏迷着肚子能长大的?”
我“咦”了一下。
她继续说道:“不过你也命大,孩子也命大。刚见的时候你全身都是血,我以为母子都完了,谁知你竟然活了过来,只是一直昏迷着,直到羊水破了,生产时,你才醒过来!瞧瞧,现在还不是我照顾好的,活蹦乱跳的!”她挺直了身,拍了下手。
活蹦乱跳?我又不是鱼!
老婆子很得意,下巴抬到了天上,感觉自己像个救世主。
我想,时机到了!
我一下站起来,跪在床上,朝着她重重地磕了下头,敲得床板“嘭”的一声。她诧异,赶紧扶起我,“使不得,使不得!苏荷你这是干什么?”
“…我身无分文,甚至记不起自己的身份,幸得老婆婆您的照顾,才能苟活到现在。人间冷暖,多的是冷漠人心,少的是温情。原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飘零而去,谁知……”我抓过她的手,泪眼婆娑,“幸好遇见您个好心人。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能向你磕头表示我的感谢。”说着,我又朝着她往床板撞去,被她拦了下来。
“真的,使不得啊,”老婆子拽住我,喘着气,“你可是…小皇子的生母,要是以后他寻你来了,晓得我待你不好…不知道该怎么降罪于我!”
我一听,懵了!
“他不会的,”我抚上眼睛,假意擦擦泪水,声音悲悲戚戚,“…孩子已经不是我的了,又怎么会知道他的生母-我-呢?我只能当……他…已死…只有这样才能活着,才能好好的活着,在世界某一个小小角落里为他祈福,希望他健康快乐,我只希望这样便足够!况且我什么都不能给他。作为一个母亲,这番心意您一定能够了解。”
老婆婆重重地点头,这些话说得凄惨,谁听了都会潸然落泪,她满脸的皱纹都在哭泣,似乎想到了自己不济的生活,哭得更加悲惨了。她抱过我,抚抚我的背,安慰着我,“苏荷,别伤心。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人啊,只要好好活着就一定能有希望。”
我点点头,擦了把眼泪,咧开嘴笑,心中想,这张脸,发挥你作用的时候到了。
此刻,我的笑容一定像被雨水打低了头的娇艳之花,带着凄惨却美艳绝世。果然,我看到了希望的结果,一抹惊艳神情在老婆子脸上晃过。
我捧着她的手,说道:“老婆婆,等我身体好了,出去了,一定好好答谢你。”
老婆子叹口气,不再流泪,拍拍我的手:“苏荷啊,你这么漂亮…我担心你不能出去啊!”
“不能?为什么?”
“你想啊,你这般美丽,出去了绝对会勾起外面男人们地追逐,”她忽地压低了声音,用小得不能再小的音量在我耳边道,“这皇帝的女人……能让他人染指?就算是冷妃也不行的!”
经过刚才深刻地接触,我和老婆子感情又进了一步。有句话说得好,女人的友谊建立在相拥相泣上磐石无转移。现在,就是应了这个道理。老婆子说话比原来大胆了。
“老婆婆,你说我是皇帝的女人?那怎么?”此案,疑点多多,心中的金字塔又堆了一层。
老婆子打下嘴,惊恐地一瞪,立马住口。
唉,看来石头还没有点金成功哪!得加把劲才行。
我打下她的手,笑道:“您瞧您,现在又给我生分起来了!既然你说是那样,我就得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呢,进宫争宠我可不敢了,说不定我伤就是那么得到的,但是我总要知道现在危险不危险,不能全部知道,大概总要了解吧,您说是吧?现在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哪。”
老婆子想下,觉得有道理,微微点点头,“也是,这样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