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祝公子大人有大量,钱某方才真是被迷了心窍了!”钱老板的脸上多了一分惊惧的样子,这个祝公子平时也未曾对谁怎么样过,然而这里无论是谁都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祝公子,除非你想走绝路。
“那你是说我的内人是鬼吗?能迷你的心窍?”祝煕砚冷冷地开口。想想自己向来是客气待人的,除非对方不客气——他可不能开一个别人能安然无恙地无礼对待他的云笺的先河。
云笺无辜地喝了口茶,鬼吗?她现在扯掉面纱恐怕就要有人喊鬼了,这个对比也太大了些。云笺禁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祝煕砚转向云笺,看到她突然的笑,他不禁有些心疼,她总是这样对自己吗?
“祝公子,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哪有这样的福分——”钱老板看起来似乎已经很紧张了,干脆自称“小人”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保命最重要。
云笺微微蹙起眉头,他为什么这样怕他?因为他是宰相的公子吗?
祝煕砚眼中是凌厉的神色,笑得很残酷:“你回去吧。”
“可是,祝公子——”钱老板还是不肯放过最后一丝希望,不由转向了云笺,向云笺求情起来,“夫人、夫人,求求你劝劝祝公子,我不容易的,我白手起家能到现在的情形不容易——”
云笺撇了撇嘴,不说话,径自低下头喝茶。脸上带着戏谑的微笑。
祝煕砚伸手握起云笺的手:“你不用求了,回去吧。”
听着祝煕砚最后的宣判,钱老板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松了下来。他少年时从在药铺里当学徒,当了十年的学徒,然后老板欣赏他勤劳能干,所以就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他也才顺利接手了岳父的药铺,药铺在他手里逐渐发展起来,在北方拥有好几个分号。要说他唯一让人无法接受的缺点就是好女色,即使有了钱,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去偷看那些漂亮的女子,今天终于要败在自己的缺点上了——谁让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在古藤镇,没有人知道祝公子的来历,甚至他的全名都没有人能喊得出来,但却都知道绝对不能惹祝公子。祝公子在三年前突然来到古藤镇,就住在镇上的如意客栈,如此往来南北的客商才知道古藤镇最大的药材行“悬壶斋”的幕后老板就是这位祝公子,并且传言祝公子的药材铺遍布南北各地。说起悬壶斋,更是一个传奇一样的存在,以前古藤镇的庙会是一个松散的集市,自从五年前,一个神秘人士买下了很不起眼的悬壶斋,从此悬壶斋迅速壮大,在两年内成为了这个重要的南北药材枢纽的龙头老大,所以,只要是在古藤镇做过生意的商人都知道,惹谁都不能惹祝公子——
钱老板长长地叹了口气,摇着头失神地往楼下走,回家以后收拾收拾,可以准备回老家种田了。
云笺看着钱老板的背影,突然有一些恻隐。她微微敛下眼睑,无论如何,他现在应该是开始有温情了对吧?每个人到了最后都会有温情的,是吗?可是,为什么皇宫里会不一样?
“怎么了?”看着失神的云笺,眼眸中似乎又有了一丝前些日子看到的忧郁。
云笺回过神,摇了摇头:“这茶很香,我们走吧。”
祝煕砚一把将云笺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云笺,我不希望你会受到任何伤害,我更不愿意你未来会受到什么伤害——”
深深地呼吸着他的气息,云笺竟发觉自己的眼眶就有些红了。
用力地去推开他,他仍旧紧紧地箍着自己,云笺不禁展开了笑靥,在他的怀里、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展开了浓浓的笑靥——花容月貌。
“祝公子!”
尖尖的嗓音,是徐静尔没错。
祝煕砚恋恋不舍地放开云笺,这里敢这么打扰他们两个的,恐怕也就这个徐静尔了。
徐静尔带着勉强的微笑向他们两人走来:“祝公子,我被下毒了。”
莫非是来寻仇的?祝煕砚憋着笑:“哦?是吗?”
云笺看向楼下,脸上仍旧有些热热的。她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吗?对自己狠毒,对别人也狠毒?云笺苦笑——
“我刚刚才解毒了,我到这里来是想要知道是谁给我下的毒。”说到这里,徐静尔的眼眶竟然微微红了,然而嘴角还带着微笑,看上去像是苦涩的微笑,“我想——会对我下毒的,也就只有夫人了吧——”
“为什么?”祝煕砚乜斜着眼睛看着她。她难道还要告诉他是因为她下过毒,然后云笺怀恨在心,所以对她下毒吗?
“早上我说夫人丑陋——她大概听到了。”徐静尔认真地盯着云笺。
云笺苦涩地笑出了声:“是吗?”
“嗯,”徐静尔点头,“夫人,我向你道歉。我向来都是直言直语,有什么就说什么,还请您见谅。”
这情形——云笺别开头去,很像是宫里见到的情形,贵妃之间、或者是皇子公主之间?宫外的人也不仅仅为了钱而挣扎——
“静尔,你昨天下毒了,对吗?”祝煕砚很不客气地点出了关键,“我想,如果我的夫人会对你下毒,一定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而是昨晚你对她下毒的事,你觉得呢?”
徐静尔的嘴唇轻颤了一下:“祝公子,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云笺,”祝煕砚莞尔,“不相信云笺会好端端地对你下毒。”
徐静尔略低下头:“没错,我是下毒了,可是,可是我没有成功啊,既然她没有受伤,那为什么要来伤害我?”
这算什么?云笺径自站了起来,无论到了哪里,总是躲不开这些事吗?也许真的像沈凌说的,即使到了自认最安静的地方,也无法真正安静——
“你下的毒是什么毒?告诉我。”云笺冷笑着站起来。
“一种轻微的毒,并不能使你怎么样。”
“销蚀散。”云笺无奈地摇摇头,“能让我的脸上肌肤溃烂。而且伴随痒麻的感觉。我说的没错吧?”
“可是你脸上的伤不像是销蚀散的效果呀!”徐静尔昂然地挺起胸膛!
“我本就是个丑女。”云笺冷冷地抛出一句话,转身离去。
祝煕砚瞪了徐静尔一眼,追了上去。
徐静尔愤愤地蹬了蹬脚:“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
祝煕砚没有搭理身后的声音,只是往着云笺的方向追去。云笺脸上的神情是那么惶惑、绝望,让他有一丝害怕,害怕她会怎么样——
“云笺!”一把拉住云笺的手,祝煕砚停下了脚步,她的侧脸也少不了那抹神情——她究竟遭受了什么?他知道皇宫里女人的斗争很疯狂,可是她不是天下人都歆羡的公主吗?她又怎么会这样难受呢?她离宫又是为了什么?她真的只是为了逃婚吗?她的毁容又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疑惑,他无法自己找寻答案,可是又不愿意去询问——他害怕,害怕勾起她的心伤——
云笺微微将身体转向他,看着他的神情,参杂着一些慌乱、一些害怕,和刚才的他全然不同——
“云笺,有什么不开心的,告诉我好吗?我知道静尔很过分,可是有我在,我一直站在你身边。”
云笺微笑,倾国倾城的微笑,令祝煕砚也不禁迷了。
“我没事。只是觉得茶楼太闷了。”
“可是——”
祝煕砚刚刚开口,就被云笺用手指轻轻掩住了嘴。云笺很是轻柔地将自己依偎到他的怀里。如果现在还能汲取一点温暖,那么就多汲取一点温暖吧——
然而,终究他们还是不可能的,不是吗?像沈凌说的,如果把他当做是棋子,可能会好一点。但是,这么多日子下来,她还能把他当棋子吗?
假如可以,那么她真的想就做他的娘子,做他一辈子的娘子——
“好,我不问。”祝煕砚紧紧地箍住她的身体,“可是,以后,无论哪一次,只要你觉得累了、倦了、难过了,你就要像现在这样,让我温暖你、抚慰你,好吗?”
云笺的眼眶又渐渐红了起来。她真的很想点头,如果点头,是否他们真的就可以这样一辈子?不再去顾虑其他,没有斗争,没有逃亡——只是他们两人,单纯的两人,在他的护翼下,安静地过一辈子——
她猛然地摇头。
祝煕砚的手臂僵硬了一下,却没有逼视她,只是轻声地问:“为什么?”
他总是那么那么细心地想要呵护她,即使她有一丝不悦,他都不能不害怕——自从她毁容以后,他总觉得她像一只雪人,时刻都可能融化了,然后悄然离开他——
“因为——”云笺不自觉地,已经滑下了一颗泪滴,多久了?眼眶干涸了多久了?这一滴眼泪来得如此突然——
“因为,我想要你找到我再安慰我,不要自己去找你。”云笺的语言里带着笑意,可是眼眶却盈满泪水。她是怎么了?这一切来得太快太快,就在她觉得快要崩溃的时候,他却已经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让她措手不及,更何况,现在的他,她如何接受得起?
“好,那我找你!”祝煕砚满满地许下自己的承诺。
云笺深深吸了口气,靠在他的怀里,呼吸他的气息——如果,一个拥抱可以持续一辈子,那她永远都不愿意再醒来。
她微微抬起下巴,表情瞬间凝固——
茶楼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