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在路上遇到了小股的契丹士兵,但由于她一直警惕,及时地藏身,所以没有被发现。整个路程中一直有作战的遗迹,不见人烟,这更坚定了她暂时到周军投奔的念头。
又走了几里路,应该是离颍城几十里远了,她终于看到军营的轮廓,远远地就能看见高高飘扬的帅旗上绣着大大的“赵”字。她并未多想,径直走了过去。
军营门口很肃静,不像那个赵什么谱说的在招人啊,但是她现在只能试试了。她对把门的一个士兵说起情况,士兵皱了皱眉,正想回绝,忽然听到她提起了赵普的名字,连忙改变了态度,“啊,原来是赵将军的人,你随我来吧。”说着向另外的士兵交代了一句就带着她走进了军营。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军营中生活,对军中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原来耶律楚雄治军甚严,军容军纪整齐,军营布局合理。现在眼前的周军军营与辽军相比,在阵势和风纪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想见带军的一定是一位赏罚分明、治军有方的主帅。
他们没有进主帐,而是进入了旁边的营帐。营帐中有一位二十几岁的将军在处理公文,见他们进来就将笔放下,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军卒。带她进来的士兵上前行了军礼,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人挥手示意他退下。
士兵下去后,年青将军放下手里的东西对她说:“你是赵普将军介绍来的?”
“是的,他说军营正在招人,让我来报名,你们需要人吗?”她试探着问。
“赵将军说需要就需要。”他简短地回答,“你身子看上去很弱,你会干什么?”
“我——”她有些犹豫,她会干啥呢?想了想接着说道,“我会做饭,还会做点外伤的简单救治,还会写公文。”她瞄了一眼青年正写的东西。
“喔?想不到你还会写字,过来写几个我看!”他命令道。
“哦。”秦箫心里想,好大的架子,你不说,别人还当你是大元帅呢。
她走过去坐下来,拿笔随意写了几个字,竟是“当时已惘然”。
青年颇为惊讶地看着她,“好字呀!雅俊端秀,下笔不凡啊。”想想接着问,“你的字从哪里学的?”
秦箫想他是对自己的穿着打扮起了怀疑吧,迅速构思了一个感人的家世:“原来我家也是大户,琴棋书画也曾学了不少。不想连遭天灾人祸,逐渐败落,家中亲人都已亡去,就剩下我孤苦伶仃一人了。”想到天磊的离去,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怎么跟个女人似的。既然赵将军推荐你来,你又写得一手好字,就暂且留你在侧帐做些整理工作吧,其他的事等赵将军回来再做定夺。”青年将军做出了决定,“你先下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过会到我这儿来做事。”
他喊进来一个小校,要他带秦箫去取备品安排住宿。小校名叫刘二,性情憨厚热情,主动地向她介绍军中的情况,刚才的青年将军叫石辰,是军中的参军。这座军营是周军的临时营寨,而那个介绍她来的赵普则是军中掌书记,相当于军营总参谋长的位置。
至于他们为什么在此扎营,赵普又去干什么,这些普通士兵是不会知道的。秦箫暗暗惊讶于赵普的官位,他为什么要推荐自己来军营呢?只好等人家回来再问了,不过,她总算有了一个栖身之处了。
刘二带她领了军服备品,又带她到了一处营帐,告诉她石将军的命令,让她和五名小校住在一起,不过,现在里面没人,她可以先换衣服,换好就去见石辰。
秦箫愁眉苦脸地进了帐篷,一股异味传进了鼻子,军中男人的住处是不会有什么好味道的,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不可能和一群男人住在一起,她来时可没想到这层啊,怎么办?她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等赵普回来好好说说,争取说服他给自己一个单人帐篷,他要是不同意,她就只好和他白白了。
换好了衣服,又简单地洗了洗脸,她随着刘二回到了侧帐,路上,刘二还和他开玩笑:“小兄弟,你这一收拾,咋像变了个人似的,真俊呀,细皮嫩肉的,像个大姑娘!”她只得尴尬地陪笑。
石辰见了她也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说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挺俊,可惜个子矮了点,又太瘦弱,不然也会像我一样是个美男子呀!”看他自恋的样子,秦箫麻木的心也有了些活气,天下竟有这样厚脸皮的人,也算开了眼界了。石辰的确称得上英俊,不过和天磊比可就是天壤之别了。
“咳咳,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石辰,军中的参军,专门负责主要文书工作,你以后就是我的手下了,你要好好听话,认真做事,知道吗?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秦箫。”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做回自己了,以前的徐玉箫已经死了。
“秦箫?”石辰嘟哝了一遍,“怎么听着像个女人的名字?”她没有答话,对方也没再说什么。
接着石辰就交给她一些简单的工作,当然只是干些清扫工的活,还不会让她接触重要文件,她现在还不那么被信任。正收拾着,一个校尉禀报,赵普将军回来了。
石辰马上前去拜见,秦箫表示也想一起去,可是石辰不同意,说非要等赵普想接见她时才能见,她只得同意。
等了很久,石辰终于派人叫她去见赵普。当她进入大帐时,就看到赵普一身戎装坐在主位,而石辰陪坐在一旁。见她进来,赵普忙站起来,走到她跟前,笑着说:“小兄弟,我们果然又见面了!很高兴你能来参加我们赵家军,怎么样,对石参军安排的还满意吗?”
“是的,对于赵将军的照顾秦箫感激不尽,我也的确没有什么好去的地方,所以就来到军营投奔。”她如实作答。
“好啊。说真的,在路上我就觉得你面善,你很像我多年以前的一个故人,所以才希望你能来军中。你来了,我们以后就有很多相处的时间了,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会尽量满足的。”赵普在向她解释邀她来军营的原因,这样一来她的疑惑就解开了。
这个赵普给她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而且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看来很容易相处。她为难地看了一旁的石辰,赵普马上会意,对他说:“石参军,晚上我会用到最近三日的军营公文信函,请你现在去准备一下。“石辰领命下去准备,临走时不解地看了一眼秦箫,似乎对她和赵普的关系非常不解。
石辰一走,赵普马上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吧,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红着脸低着头说:“其实,石将军安排的挺好,只是我原来在家一个人住惯了,现在要和五个人住在一起不太习惯。赵将军看看如果方便的话就请……,如果不行,您也不要太为难了。”
赵普定定地看着她涨红的脸,有一时的出神,似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等她说完了,忙回答:“我当什么大事,让你这样窘迫,没关系,我马上派人准备,给你安排一个单人帐篷,你以后就算是我赵普的朋友了!”
她感到很意外,事情竟这样顺利,好像她再提出什么要求这个赵普都能答应似的,他还爽快地提出视她为朋友,似乎有些唐突,看来他的那位和自己很像的故人跟他的关系绝非寻常。
问题一经赵普的出面很快搞定,不一会她就分到了一顶单人帐篷,而且还配备了一切所需物品,她总算暂时安定下来了。
她正式开始了在后周军营的生活。石辰虽然为人比较傲气,自以为是,但人还不算坏,对她并不苛刻,每天只让她干些打扫和整理文件的简单工作,别看在军中,日子过得并不艰苦。
赵普倒是不常来,听他们说军中主帅有事外出,军中事务都需要他总理,所以自然很忙。不过,这些她并不在意,甚至这只军队的主帅是谁,他们要在这儿驻扎多久,什么时候开拔,她毫不关心,不打听。她现在需要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地方寂寞地呆一段时间,为自己的伤痕累累的心疗伤。
所以她表现得安静冷漠,不是必须,她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做事,或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想心事。那边石辰因为一件事和身边的校尉们乐得天翻地覆,她就像没听到似的,依然故我。这让石辰很费解,也很郁闷。
“喂,秦箫!说句话,或者笑一笑,别整天绷着脸,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你可是赵将军的朋友呀。”在她又一次无视他的喜剧天赋之后,石辰终于抗议了。
秦箫平淡地回答:“石将军,我是你的手下,你安排我干的活我都干完了,如果你觉得不够,就再吩咐,不过,我哭还是笑就是自己的事,请你不要干涉。”和他也相处几日了,说话方面这个人可不是她的对手。
果然,石辰用手指着她,一个劲儿地运气。“你,你——”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个堂堂参军,却被一个毫无等级的小兵欺负,而且他还毫无办法,气得没法,只能安慰自己全是看赵普的面子了。
“我什么?没事我先出去了!”秦箫丢下那个面红耳赤的上司,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这晚,她没有吃饭。
她的难过是有道理的。今天是天磊遇难的第七天,按江南的风俗是要烧“头七”的,秦箫虽然是个大学生,但对民俗中这些有人情味的东西却很看重。
夜深了,军营中升起了一堆堆的篝火,训练了一天的士兵们围着篝火进行着自己的娱乐活动,而她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也点起了一堆火,找了一些烧纸祭奠天磊。
夜风中,片片纸灰打着旋儿飞起,在火光的映衬下飞向各处,有一些被吹到她的脸上,和她的热泪混和在一起。
天磊,你知道吗,今晚我特别想你?你离开我已经七天了,你到底在哪?难道你真的不会回到我身边了吗?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你是否会想起我,是否会像我想你这样的想我?
想你,想得身心俱疲,肝肠寸断。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知道珍惜呢?我还怨你,骂你,我好后悔呀!其实,在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是你,我曾经怨恨穿越到这个混乱的世界,遭遇到这么多的不幸,但是,现在,我可以毫不后悔地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因为有你的陪伴和关爱。
只可惜你的爱太隐蔽太含蓄了,我又有太多的顾忌,以至于我们辜负了多少美好的日日夜夜,本来我们可以携手谈心,亲密相处,可现在,却只剩下孤独的我,形单影孤地日日以泪洗面,无望的思念你,想你,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可能我哪天太想你了,我就会去找你,我可以走到天涯海角,如果我找不到你,我就和你一起去了。
纸烧完了,泪却没有流尽,她一直坐在火堆旁,流着泪,想着天磊,哭得头痛欲裂,浑身不住地颤抖。
这时,一件厚实的衣服被轻轻披到了她的身上,她吃惊地回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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