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赵普就要同赵匡胤一起到军营劳军。他问她愿不愿意同去,秦箫摇头,表示自己想要独自安静地呆一天,就不去凑热闹了。
赵普表示理解,并嘱咐她如果想出去散心,必须让常妈陪同,以防走错路,她点头应允。
赵普走后,她和常妈谈了一会儿天,又独自看了会儿书,在院中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猛然想起赵普临走时的叮嘱,心里一动,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她来汴梁几天了,还没有时间四处逛逛,今天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她将想法告诉了常妈,常妈倒是赞成,就是要求陪她一起去,说这是赵普的嘱咐。秦箫当然同意,她也乐于有一个向导。于是她简单收拾一下,依旧是男装打扮,手拿一把折扇,俨然一个逍遥的佳公子。
不想刚出门口就遇见了常妈家的一个亲戚,说是家里有急事,需要她回家中去一趟,常妈看着秦箫,非常为难。
秦箫安慰道:“常妈放心去吧,我同大哥在街上走过两回了,路也差不多熟了。我只是散散心,一会儿就回来,你不必担心。”
常妈起初不肯答应,想让她在家等自己回来再去,但秦箫一再强调自己认路,而且说呆在家中等实在闷得慌,常妈无奈,只好答应,但好一阵叮咛嘱咐,直到秦箫快要给她鞠躬了,她才闭了嘴跟那名亲戚走了。
秦箫心里颇为高兴,这么长时间以来,今天可是她第一次轻轻松松毫无牵挂地走在大街上,心情真是爽极。
她信步闲逛,对一切充满了好奇,前两次和赵普出门都是有事,顾不上看风景,今天她是单身一人,行动自由。
汴梁的街市人来人往,繁华热闹,店铺云集,商品丰富,可以看出统治者的宽松政策。对比一路上她看到的兵荒马乱的凄惨景象,秦箫不禁慨叹和平的可贵。又想道,如果不是连年战乱,这眼前的汴梁城该会是更加繁荣吧。
街道上人们的衣着同她在历史书中看到的宋唐时期的服饰差不多,农人、贵族、经商者、读书人,任何时代的服饰都可以看出人们的等级和身份。
她虽然并未修饰,但她俊美的容颜、不凡的气质还是引来了一些人的注意。秦箫并不在意,反倒觉得很有趣,看就看呗,这里谁会认得她呢?
她边走边逛,对一个卖珠宝饰品的店铺感了兴趣,信步走进。店铺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银制和玉制首饰,式样可以称得上相当精美。她一向对这些小饰物很感兴趣,现在见了更是挪不动步了,这大概是女孩的天性吧。
店主是一个四十几岁的胖胖的商人,脸上透着精明。看见她进来马上热情地打招呼:“这位公子,您真有眼力!整个铁狮子大街谁不知道我吴家老店?京城里多少王公贵族、夫人小姐们都上我这里选购珠宝首饰,您看看,这些都是新到的款式,您是喜欢银的还是玉的?您是给自己用,还是买给佳人?让我给您好好介绍一下。”
秦箫笑而不答,不过倒真的看上了一样东西,这是一条式样极为精美的银手链,做工细致考究,上面镶嵌着一圈小银铃,戴在手上发出悦耳的撞击声。
秦箫把它戴在手腕上,爱不释手,店主不失时机地劝道:“这位公子,你可真是识货呀,这个手链可是来自西域的精品啊,买回去一定会赢得美人的芳心的!”
“多少钱?”她顺口问道,仍在欣赏手链。
“谢谢您,纹银五十两,您是贵客,我让您五两,您给四十五两银子吧。”店主满脸堆笑,眼看一桩生意要做成了。
秦箫这才清醒过来,她摸摸衣袋,发现自己仅带了十几两碎银,她平时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出门时也没想要买什么东西,所以并没有准备。她不好意思地把东西放下,冲店主一笑:“对不起店家,我身上没有带够银子,下次再说吧。”转身就要出门。
店主怎能眼看到手的生意跑掉,怀疑她嫌价格过高,马上说:“公子别急呀,咱们好商量,四十两行不?三十五两吧,最低不能少于三十两了,我这可是吐血的低价了!”
“店主,你误会了,我是真的没带够钱,下次我一定买你的货!”她感到实在有些对不起热情的店主。
店主马上换了一副脸孔:“瞧你穿得像模像样的,原来是出来蒙人玩的,快出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真是六月的天商人的脸啊,秦箫慨叹,毕竟自己理亏,她也没什么脾气,转身就要走。
“你这条链子多少钱?”一个声音传来。
秦箫和店主这才注意到已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的人,居然是赵匡义。此时,这位未来大宋王朝的太宗皇帝一身华服,双手抱胸,正兴味盎然地看着两人的好戏。
秦箫想和他打招呼,谁知他将手中的扇子一摆,不让她说话,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
店主被他高贵的气度震住了,谄媚地应承着:“大官人,小人只要四十两。”
“给你五十两,把链子包给这位公子!”他顺手潇洒地扔过两锭银子。
“哎哎,谢大官人,谢大官人!”店主脸上变色的本领让人叫绝。
秦箫并未与赵匡义客气,她觉得这里不是客气的地方。于是她拿着装好的银链跟赵匡义走出了店铺,身后不断传来店主的感谢声和欢送声。
走了一段路后,秦箫站住了,赵匡义也随她站下,说道:“我是从朋友那里回来,路过这里,发现里面的人像你,就进去看看,不想真是你,看来我们很是有缘啊,还有别的问题吗?”
这个赵匡义精明得可以,他这么一开口秦箫反倒没话说了,“二哥,今天的事谢谢你,回去我把钱给你吧。”她试探着说,心想他一定会拒绝的,她就一定要坚持,好好显示自己的高风亮节。
谁想对方让她失望了,爽快地说:“好啊,你要是坚持给就给吧,不过我帮了你,你该如何谢我呢?”
“二哥说吧,小箫照做。”早看出这人不像一个助人为乐的君子。
“陪我走走,顺便我也陪你走走,你想必未曾欣赏到这汴梁城的全景吧?”
尽管对方不是一个称心的伙伴,但她并不排斥这个提议,第一,她真想观赏整个汴梁城的风土人情,有个免费导游何乐不为?第二,她还真怕找不到回去的路。基于以上考虑,她微笑点头:“就依二哥。”
于是两人在汴梁城里逛开了,商业店铺,勾栏瓦肆,所有繁华之地全都走了个遍。赵匡义不愧是一个好导游,边走边解说,绘声绘色,让她长了很多见识。
这个上午他们做了很多事,吃过小吃,听了评书,看了风景,在秦箫的要求下,他们甚至去了一趟妓院,秦箫的解释是“采风”,赵匡义起初不解,但仍是笑着从命。
中午,他们一起来到城中最有名的“聚仙楼”吃饭,这个酒楼坐落在汴梁城最繁华的大街——棋盘大街。他们坐在楼上的雅座上,边吃边欣赏楼下的风景。
望着一桌子的珍馐美味,秦箫真的感到自己饿了,她稍微客气一下,随即就专心对付起面前的饭菜来,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才发现对面的人一边喝着茶一边悠闲地欣赏她的吃状。
“二哥不饿?”她尴尬地找了个话题,想摆脱窘境。
“饿,但不如你饿!在则平面前你也是这个样子吗?”赵匡义狭长的凤目含笑问道。
“我吃饱了。”她所答非所问,“谢谢你,二哥,今天我过得很开心,没有你我可能会迷路呢,赵大哥说的对,你人的确不错!”她真心实意地说。
他轻笑一声,潇洒地搧了搧扇子,“我可不是对什么人都不错的,只对我喜欢的人。”
“……”
“介意我问吗,那条银链是买给谁的?”他一贯不急不躁。
“是——是给一个朋友。”她想着措辞,神经紧张起来。
“朋友?小箫身边的朋友什么人需要这样的东西?则平,还是曹彬?”对方根本不相信她的话,该死,为什么他不再笨一些?
“是给我原来的朋友买的。”这是最后一招了。
“原来的朋友?是个女人?”
她只好点头。
“她是你的什么人?”对方步步紧逼。
“她是——”她实在不想编下去了,本性暴露出来了,“为什么我要告诉你,你是警察吗?”口无遮拦的老毛病了,嗨!
果然,赵匡义兴致更高,凤目潋滟,风情万种,“警察?是何官职?小箫,你的生气似乎毫无道理!”
“……”郁闷啊,她的生气真的没有道理,这人既有赵普的睿智,又没有赵匡胤的豁达,太难对付了。“警察就是有权利询问别人隐私的人,而二哥你是没有的,这就是我生气的原因!”她只好蛮不讲理了。
“哦,明白了。”对方不再纠缠,别有用心地笑着点头,分明是在表示不与她一般见识。
她只得装作没看出来,眼睛瞟向窗外。
“下午想去哪儿?”对方的谈话还在继续。
“我累了,我想——”她直觉地感到跟这个人在一起有一定的危险性,还是趁早溜之。
他当然看出她的想法,马上打断她的话头,继续诱惑她:“汴梁西郊有一座承天寺,坐落在掬月山上,山下有个掬月潭,湖光山色,雅致清幽,不去可是憾事呀。”
“是吗,远不远呐?”她果然上钩。
“不远,我们雇一辆马车,很快就到。”语气和蔼,耐心体贴,他的确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导游。
结果是,她心情复杂地坐在马车上,恨自己的不争气,无法抗拒美男美景的诱惑,而那位优秀导游则坐在雇来的马车前,心情大好地赶着车。
道路并不近,但她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好在导游至少有一点没说错,承天寺景色极美,倒是不虚此行,这让她迷乱的心略有安慰:自己完全是为了美景而来,而不是抗拒不了他的诱惑。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掬月潭边,她诗性大发。
“好诗,高妙空灵,禅意无限!”他赞道,“现在再说说,跟我来后悔吗?”顺手替她摘去落在头上的一片紫藤花。
“没有,我什么时候说过后悔了?”她嘴硬。
他摇头叹息:“哎,小箫哪都好,就是不诚实!”
“我哪有?”她稍微不那么坚定地顶了一句。
“没有吗?啧啧,更加不诚实了!”温柔的声音传来,他已凑到了她的耳边,视线落在了她莹润小巧的耳垂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