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此言一出，屋内众人全都变了脸色。凝碧更是一张脸红了又白。
这里头有个缘故。凝碧从小就服侍明锦，因她聪明又忠心，一直是明锦最为宠爱的贴身丫鬟。凝碧年纪比明锦还大着两岁，按说早就该嫁人了，但她一直没有这个想法，明锦出嫁之前曾经又问过她的意思，她红着脸只是说要一辈子伺候小姐，明锦就明了了，当时笑着点了点头，说绝不会亏待她。
历来大凡名门世家愿意随了小姐陪嫁的大丫头，日后都极有可能会被收了房。像凝碧这样家里兄弟姊妹众多，既然被卖入豪门去当丫头，与家里的情分就十分的淡薄了，若是出来嫁人，一个丫头也不会嫁到什么好人家，再说大户人家的丫头平日里也是绫罗绸缎、佳肴美食的富贵惯了，眼界也高，如果再去过那种小家小户的贫贱日子，自己心里就不会甘心。所以最好的归宿就是被收了房，做一个小妾。这样的小妾知根知底，而且对主子服从惯了，也不会与主子争风吃醋，是最好的偏房选择。但是在收房以前，这样的身份是十分暧mei的，等闲也没有人去戳穿这一层窗户纸。所以凝碧听了杏儿的话，才会又羞又气。
那个黛儿一听杏儿如此胡编乱造，气得发昏，也顾不得少奶奶就在跟前，对着杏儿骂道：“你这个有人养没人教的下贱蹄子，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杏儿毫不示弱回敬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有人养没人教？亏你还跟了少奶奶这些年，主子竟是白疼你了！一个奴婢，吃主子的穿主子的，主子就是再生的爹娘，你这是说奶奶亏待了你么？”
杏儿心思活络，伶牙俐齿，几句话就把黛儿驳的哑口无言。黛儿本来就不善言辞，此时又气又急更是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哭着道：“奶奶您不要听她胡说，奴婢绝没有说对奶奶不敬的话，也没有说凝碧姐姐，都是她胡说的……”
但这样的辩解无疑是太苍白无力了，凝碧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黛儿比她晚一年进府，是家生的奴婢，年纪也比她略小些，两个人关系一直还算不错，她知道黛儿平素为人虽然刻板，但老实本分，今日的争端必是杏儿先挑起的，而且她也不相信黛儿会说出这样诋毁自己的话来。
她看着杏儿心生厌恶，为了洗刷自己，竟然这样把别人往火坑里推。但她也不得不佩服杏儿的精明伶俐，既替自己解了罪责，也全了少奶奶的面子。这样的一箭双雕，便是自己，急切间也不一定能够想得出来，心里不由替黛儿担心起来。
明锦肃起了一张脸，越发显得富贵迫人。冷着声音问杏儿：“杏儿，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可是真的？”
杏儿磕了一个头：“少奶奶，奴婢说的句句是实，决无半句谎话。给奴婢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在奶奶面前胡唚。”
明锦点头，转眼看着黛儿：“黛儿，杏儿说得可对？”
黛儿急得哭道：“少奶奶，奴婢绝没有说过那些话。奴婢自幼就服侍少奶奶，怎会这样不知道规矩？”
明锦脸一沉：“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是懂规矩的丫头说的么？”
黛儿苍白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锦一双眼睛扫向跪了一地的众丫鬟：“你们都是听见的了，杏儿说的可有半句谎话？”
既然是大丫头，心思自然都是极灵巧的，即使刚开始杏儿说谎的时候还有人纳不过味来，现在也都心里明镜似的了。见明锦色冷声厉地出言询问，哪里有人敢说真话，当下异口同声地道：“没有。”
明锦冷冷的看着黛儿：“你还有何话可说？”
黛儿听得众人的话，被惊得呆了，此时她已是明白过来，一颗心直往下坠去，被明锦瞧得浑身发毛，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哆哆嗦嗦只道：“奶奶，黛儿真的没有说，黛儿冤枉啊…..”
明锦重重的哼了一声：“你是自幼就跟了我身边伺候的，又跟了我来了这边府里，理应恪守本分，不给主家丢脸才是。若是有小丫头不知好歹，你就该拿出身份来教训她们，她们不听，上头还有管事嬷嬷和主子，你怎可也跟着胡言乱语、挑唆生事？你是家生的，自然知道我的脾气，我也不会因了你是我身边的人，就废了府里一惯的规矩。今天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轻饶了你。”说着厉声喝道：“来人！把她拉下去，重责二十板子，然后叫她家里来人领了去，严加管教！”
此话一出，众丫鬟全都吓得呆了。黛儿更是面如土色，爬到明锦面前不停地磕头求饶：“少奶奶，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黛儿以后再也不敢了…..看在奴婢从小就服侍小姐的份上，不要把我赶出去……”
凝碧也吓得愣在那里，她知道黛儿犯了忌讳，小姐定会严惩，但她没有想到仅仅因为一句话，就把服侍了自己十多年的丫鬟撵了出去。对于世代为奴的家生子来说，这样的处罚无异于毁了一生。以后别说出嫁没人要，就是家里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把她淹死。
凝碧也跪下了，求情道：“少奶奶，黛儿虽然有错，但是看在她是初犯，看在她往日伺候奶奶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不要把她赶出去了。求奶奶网开一面，饶过她这一次吧。”
明锦瞅了她一眼：“你起来。”
凝碧只觉奶奶看过来的那一眼冷漠而严厉，直是寒到了骨子里。心里打了一个突，默默地站了起来。忽然觉得这位自己伺候了十多年的主子突然之间变的十分陌生，陌生的令人感到可怕。这种感觉令她浑身忍不住发抖。
明锦厉声道:“谁若是再为她求情讨饶，一律同罪！黛儿的话，就让它烂在你们的肚子里，只当从来没有听说过。今儿的事情，谁也不准再多嘴多舌的外传。从今天起，哪个要是再无事生非、胡言乱语，这就是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