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轻轻的咬着嘴唇,贝齿洁白,有细腻的光,在烛光下炫起淡淡的红。朱厚燳觉得自己有些眼晕,那点唇红,那点淡淡的牙印,交叠着那次浅浅的吻,深深的接触,还有微苦的药混合着甜甜的液体,在舌尖滑腻。心猛烈的跳动了两下,朱厚燳不自觉的喉结上下移动,他闭上眼,微微的俯下身去。
看着眼前的脸越来越近,便连微微颤动的睫毛也看得清楚,“好长。”宁可一阵的呆滞,完全没有想到朱厚燳的动作,甚至连反映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嘴唇上就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盖了下来。宁可的身体在瞬间僵硬了,她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脑袋里一片空白,一股血液直冲到脸上,马上就涨红了一片。丹田里闹哄哄的,修炼的养生气开始失去控制,乱糟糟的奔腾起来。
刘子敬呆呆的看着他们,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他也没有任何的准备。他就看着两个人嘴对嘴的接吻,宁可呆滞着接受,甚至没有想到应该推开朱厚燳,刘子敬愣愣的咽了口口水,脸色茫然。
宁可的心里突突的跳,养生气已经脱缰了,直直的从丹田升起,没有循着平时走熟了的经脉,就这么横冲直撞的一路向上,向上,一直冲进了百会穴,盘旋滋养了一阵之后,又一点一点的渗透进松果体,一点一点的积聚起来。然后,仿佛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眼前一片的黑暗,宁可觉得自己的神魂被什么东西牵扯着,是漩涡吗?一直牵扯着,打着转的陷入了深深的黑暗里。
朱厚燳跌坐在地上,他不解的看着宁可。只是短短的几息时间罢了,当他伸出舌头,想要撬开宁可的牙关的时候,他被推开了,很用力的推开,他甚至想不通宁可是哪里来的这股力量,只是一推,他就坐在了地上,他甚至都还没有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雅苑的人都在看着,笑,断袖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在青楼里上演一出断袖的好戏来,大家都还是乐意笑一笑、看一看的。朱厚燳很快的就反映了过来,明明白白的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坐在地上,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自己方才在雅苑所有人的注目下,亲吻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在大家的眼里,是一个男人!
朱厚燳第一次痛恨起刘子敬高明的化妆技术,刘子敬甚至连喉结都想到了,所以,雅苑里这么多的人,甚至都没有一个看出宁可是个女人来。朱厚燳看着四周肆无忌惮的笑着的人,心里忍不住就腾起一股怒气来。朕便是真的吻了一个男人,又是你们能够玩笑的嘛!朱厚燳的心里杀气腾腾,脸上就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一股威势来。
宁可看着朱厚燳,眼神古怪,带了一点点的好奇,带了一点点的疑惑,还有一点点的抱歉。宁可看着朱厚燳,看了很久,终于,她开口说话了,“我们走吧。”干脆利落,没有征询任何人的一件,似乎理所当然,就是应该听她的一样。说完,她转身就走。
刘子敬又是一愣,这个人,是宁可?刘子敬不敢肯定,这个人,散发着寒冰一样的气势,那是宁可绝对散发不出的气势。刘子敬咂了咂嘴,嘀咕了两句,“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刚刚离开宁府的那个冷漠女人。”看着已经走出了大门的宁可,刘子敬苦笑了两声,“少爷,你看?”
“把他们都给我记得了!”朱厚燳恨恨的说着,大有不屠净了雅苑,誓不甘休的样子。刘子敬淡淡的笑了,这是气话了,他自然不会当真,但还是认认真真的记下来每一个人的长相,更有那特别活跃的,更是连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几口人家都已清楚的记录了下来。
朱厚燳狠狠的跺了跺脚,追赶宁可去了。自己居然鬼使神差的吻了下去,没有任何准备的吻了下去,朱厚燳现在心里也很乱,他甚至没有计较宁可居然抢了他的权利,居然命令大家一起退场。他满脑子都在想着方才的那个吻,满脑子都在回味上次喂药时的香艳,但是,似乎,每次她喊的最多的名字,都是隋意!
时间总是转瞬即逝,绘贤居,正是酒楼最忙的时候,朱厚燳占据了一个酒店最优雅的包间,窗外便是宽阔浩大的运河,正对面则是唐寅、小淡、钱掌柜,还有正在给人泡茶的隋便。
君山银针,隋便最喜欢的茶叶之一。传说四千多年前,娥皇女英播下了第一棵君山茶的种子,不管这个传说是真是假,每次想起那两位女子,隋便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伤感,是的,暖暖的,就像每次思念宁可,虽然还是会难过,但是,仍然感到暖暖的幸福,只要还记得她,还能回忆起她的音容笑貌,仍然觉得满足。
“听闻后唐明宗李嗣源,第一回上朝的时候,侍臣为他捧杯沏茶,开水向杯里一倒,马上便看到一团白雾腾空而起,慢慢地出现了一只白鹤。这只白鹤对明宗点头三下,便朝蓝天翩翩而去了。再往杯子里看,杯中的茶叶都齐崭崭地悬空竖立着,仿若春笋破土而出。过了许久,方才慢慢下沉,有如雪花坠落。不知是什么缘故呢?”唐寅微笑着看隋便摆弄着茶具,自太祖皇帝制造了茶砖以来,大明朝的茶道都简约了许多,更是隐隐的有普及到百姓家中的趋势,故而这酒楼里也多有备着茶具,好让人们附庸附庸风雅。
隋便洗净了茶器,又将茶杯在手里微微的转着,戏谑的答道,“先生也不知道吗?当时明宗也甚是好奇,那侍臣就回答说,‘这是君山的白鹤泉水,泡黄翎毛的缘故’。先生以为然否?”
唐寅点了点头,不说话,钱掌柜却是拍了拍手,笑着道,“除非那泡茶的人已是人仙的地步,不然哪里有那般大的本事,能够化气成物,兼且还如此的活灵活现?”小淡也点了点头,附和道,“果然那茶叶、茶水就能汇聚灵气到那等田地,那岂不是就该成精了?只是成了精又不该叫李嗣源喝了去。”
朱厚燳就在不远处,听了小淡的话,忍不住站起身走了过去,“不然,想那李嗣源虽只是区区后唐小国之皇,却也是一国之君,天命所授,哪里有什么精怪神仙是不为其所用的?不过是人皇所有的一点祥瑞罢了。”
隋便听了默不作声,唐寅却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朱厚燳,“依君所言,如你我二人,可配喝这祥瑞之茶否?想我唐某,无德无能,不过一副肝胆最是不服气的,今日倒是要看看,可有那点祥瑞。”
隋便听了唐寅的话,却是莫名其妙的,又看了看朱厚燳,也不知这少年哪里得罪了他,唐寅此人最是狂傲不羁,也不管人下不下得了面子的。
朱厚燳又哪里是那受得了气的?当下也是眉头一竖,“我喝得,你却喝不得!”
隋便从小炉子上提了水壶,微微的试了试水温,看着火yao气似乎越来越浓,浅浅的一笑,“喝茶最近气躁,两位还请静一静心,不然这茶恐怕还真的难喝。”朱厚燳哼了一声,不再做声,唐寅却是怪笑了两声。
隋便单手取了茶杯,他如今功力深厚,心态更是从容,做起这一整套茶艺来,动作更见优雅自如,不带一丝的烟火气,大有居静守诚的味道。朱厚燳不自觉的就看得认真,心里的怒气渐渐的也就熄了,只是眉眼里还是略略的带了点煞气,倒也不全是因为唐寅,还有宁可、刘子敬两人的缘故。
原来自昨日那件事后,宁可都是冷若冰霜,对刘子敬还稍稍和气些,见了朱厚燳却是一点好脸色也欠奉,直气得朱厚燳就要摆出皇上的架子来。
今日一早也是如此,朱厚燳兴匆匆的敲响了宁可的房门,他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想要宁可改了主意,一同前往绘贤居。岂料宁可笑吟吟开了门,见是朱厚燳,竟然就“哐”的一声把门砸上。狠狠的给他吃了一个闭门羹,气得他在院子里发了好一通脾气,便连瓷器也打碎了不少,少不得刘子敬去跟掌柜的解释赔偿。
“若是不出门,打扮的那般漂亮是做什么!”朱厚燳一边踢打着院内那几颗杨柳,一边愤愤的和刘子敬抱怨,“子敬,若非朕真心的怜惜她,现在就把她绑了扔进豹房里去!”他只管抱怨着,却是全然没有注意到刘子敬苦笑的神色。
刘子敬也是心里纳闷,虽说在豹房的那段时间,自己与宁可的关系确实不错,很有些兄妹之交的感觉,但是,宁可却也从来没有单独和自己相处过,哪里能够想到,昨日从雅苑回来,宁可竟然约了自己今日一同去扬州城里游荡!说这话时,宁可的眼神竟然娇羞无限,刘子敬也是经过风月的人,自然就免不了想入非非起来。
故而,虽然朱厚燳心里恨不得就将二人扔进天牢了事,但终究最后还是不甘心竟然就这样失败,莫非自己在宁可的心里,地位还不如一个太监!朱厚燳强忍着怒火,他决定再试一试。
朱厚燳看着棵棵茶芽立悬于杯中,淡淡的香雾浮荡起来,神思却早已透过那薄薄的雾气,飘荡到了扬州街上,想来宁可、刘子敬两人正是逛得好不开心。朱厚燳死死的捏紧了拳头,有一点点殷红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