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低着头,声音低低地说,“有个哥哥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们。”他怯生生的伸出手,一团揉得皱皱的纸。他不太敢靠近这两个人,孩子的本能告诉他,这两个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就像,就像家附近那只受了伤的野狗。他悄悄的退后了一步。
“给我。”朱厚燳脸色虽然笑笑的,但他的眼睛却冷得吓人,那孩子又再退后了一步。
“给我吧。”隋便叹了口气,收起了骇人的笑脸,一脸的落寞。
那小孩的怯怯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朱厚燳,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向着隋便伸出了手,“那个哥哥说你会给我钱的。”
“拿来。”朱厚燳不耐烦的走上一步,直接劈手从那孩子手上拿走了纸团,那孩子的手腕瞬间就红了一块。
隋便叹了口起,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的拉起那孩子的手,一团黄黄的光芒闪过,那孩子的手便恢复了正常。他想了想,又塞了一锭银子进去。
那孩子虽然很吃惊对面的哥哥到底用了什么仙术,但偷偷的瞄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朱厚燳,还是快快的跑走了。
“怎么了?”一起哭过一起笑过之后,他和朱厚燳的关系反而拉近了一些。
“你自己看。”朱厚燳哼了一声,随手将那张纸递了过来。刘子敬仔细的将那张纸抚平,细细的看去,却是一行字,“望一晤。”似乎高人都有相同的癖好,留字都格外的言简意赅。这字写得不算太好,微微的有些歪扭,但隋便看了之后,却有一种感觉,似乎留字的人非常肯定,自己一定会前往一晤。
他笑了笑,那纸很大,不可能只写了一行字,再往下看,果然,下面还有一幅画,却是一幅地图,标示着该怎么前往。在后面还有一行字,这行字却是龙飞凤舞,格外的张扬,“喂,我家三长老想找你聊聊天,你就过来吧,我和他们几个先走了。就按那地图走,到了地头会有人来接你,这纸别丢了,到时候有用。”
“怎么样,一起去逛逛?”隋便收了纸,贴身放着,笑了笑,问起朱厚燳的意思来。
朱厚燳阴沉着脸,“不是请我。”说完转身就要出门,隋便一把拉住他,一拳锤在他的肩膀,“左右不过是玩,你既然看见了,那就是有缘,再者,你想去哪?”也是实在没有地方去,若是就此回宫,心里实在是不甘的。原想着这次出行促成一桩好事,没料到果然成功了,只是主角不是自己。他心里郁闷,也想找个地方散散。
隋便见他神色松动了些,趁热打铁,接着说道,“两个人结个伴,也好散散心。”朱厚燳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隋便微微一笑,叫过小二来,重又点了些东西,虽然日已过午,还是要填些东西才好。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就在窗边坐下了。
虽然朱厚燳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既然他不开口点破,隋便也乐得继续装下去。此番劝朱厚燳同行,也是存了番别样的心思的,不可与外人道。自己若想报了家破人亡的大仇,单凭武力自然是不成的,刘瑾身处皇宫大内,手掌大权,又深得皇帝宠信,更组织了内行厂,自己纵是修成武圣,异能大成,天下奇人异士恁多,更何况是皇宫之内,自己单身一人,如何杀得进去?偏偏自己如今的身份还需得从秀才考起,少说也得再等四年,方才可能进士及第,虽然口上不说,心里还是焦急,毕竟四年太长,形式瞬息万变,四年间谁又能料到会发生些什么变动?
但是,目下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看了看低头皱眉的朱厚燳,隋便冷冷的笑了,“朱,厚,燳。”隋便咬了咬牙,眼睛里血红一片,发射着摄人的煞气。
三长老倒是没有选择什么名山大川隐居,就只随淡家族人住在一个小山村里。只是这山村实在的有些难找,即使有那地图指路,隋便两人还是几次的走岔了道。两人初始骑马,绕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拐过一道道的山坳,淌过一条条山涧,一路上风光绮丽,与北方的一马平川迥然不同,隋便又是口才便捷,一路上吟诗作对,讲述人文风俗,朱厚燳也是看得心旷神怡,听得如痴如醉,渐渐的倒淡忘了宁可的事。
只是后来的旅程就不太快活,山路已经连马都走不过去,显然只是走的人多了才形成的山间小路,两人只能弃马步行。唯一令人稍稍开心些的就是,每每到了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总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如此四日的风餐露宿,两人方才走到了地图所示的地方。
只是一步踏出林子,两人都是瞠目结舌,大有武陵打鱼人之感。
明明仍是山林之中,两人所见却比一般的乡镇还要繁华富饶,一座座木制高楼,最低也有三层,最远处甚至还有一座建筑高达七层,隐约看去,占地更是达到了一亩之广。只是远远的看着,朱厚燳就已经变了脸色,这实在是已经大大的违禁了。
两人面前就是一条大路,路宽足有六丈,足可并行六辆八匹马车有余,便是大明朝的军道也是远远不如,隋便偷偷的瞄了眼朱厚燳,果然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
此地的人口更是数量众多,单单两人目光所及,楼房鳞次栉比,何其多也。便就在这条路上的行人车马,便赶得上杭州府里一等热闹的街道。只是此地似乎极少外人来,见到两人从树林中行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呆愣愣的注视着两人。虽然两人都是见惯了场面的,但此时被一条街足有千人的目光同时注视着,还是忍不住的觉得别扭。
一个离两人最近的老人排众而出,这人已是须发尽白,但是脚步沉稳,步履从容,每一步之间的间隔更是在无意识中保持在半米左右,隋便看得瞳孔一阵收缩,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高手!随随便便走出来一个老人就是高手!虽说他如今功力较这老人要高,但天知道这么多人里还有多少同级数的高手,还有多少更厉害的高手?
“两位从哪里来?可要歇歇脚,喝喝茶?”那老人说得甚是随意,似乎只是在和两个朋友聊天。
隋便却是不敢怠慢,老老实实的行了个礼,“晚生隋便,和朋友朱寿应邀来此。”朱寿是朱厚燳临时想的名字,也好称呼。
朱厚燳大咧咧的站在一旁,他原不耐烦这等应酬,此时心里一来气愤此处建制违禁,一来更是好奇此处究竟是何人所造,竟然如此神奇,更是把所有事情推给隋便去办,自己只如一个好奇宝宝般四处乱看,心里庆幸当初决定跟着隋便过来。
隋便见他这般模样,苦笑了下,拿出那张纸来递给那老人,“那人也没说在哪里见面,只留了这么张纸,我朋友只说到了此处,自然有人来接,还请老丈指点。”
那老人疑惑的接过,本村一向与世隔绝,不与外界交通,如今竟有人约了朋友来此,怎不叫他疑惑?只是这一看,却把他吓了一跳,那纸上的笔迹再熟悉不过,不是三长老是谁?
他忙恭敬的向两人行了个礼,隋便忙忙的扶住了他,嘴里只管说着“受不起,受不起”,周围的人也是吃惊的看着这里,眼里满是惊讶。“大家都散了吧,各干各的,是三长老请的贵客。”老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散去。听得老人说是三长老的贵客,大家都是震惊的看着两人,一时间偌大的地方,竟然鸦雀无声,俄顷,方才轰的一声,交头接耳之声响成一片。
老人苦笑了一下,说道,“失礼了,本村向来少有外人,还请见谅见谅。”做了个请的手势,老人当先领着两人走开去。
隋便原以为三长老该是住在那巨大的建筑群内,谁知道老人带着两人左拐右拐,穿街过巷,竟是在一座矮小的石屋前停下。老人恭敬的告退,留下两人站在门前面面相觑。
这石屋极其的普通,墙根处甚至生满了青苔,便与外界农家的小屋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这屋子在这里却是及其的突兀了,四周没有任何的建筑,再远处便是极高大的木制房屋,唯有这一座石屋孤零零的坐落在这里,显得格外的寂寥孤单。隋便踌躇了一会,终于还是决定上前敲门,既然来了,总得与那位三长老见上一面才行。见了方才的一番景象,对于这个传说中的三长老,隋便更是充满了好奇。
只是当他的手堪堪举起,想要敲下的时候,门开了。
小淡开了门,看见两人站在门外,神秘的笑了,“你们果然来了,三长老请你们进去。”
朱厚燳、隋便两人相视一眼,都是忍不住的惊讶。此人果然神算若此?小淡做了个请,两人踏足而入,小淡便把门关了。
石屋四面没有开窗,只有一股白光直直的从头顶泄下,在地上画出一个规则的圆来,在那圆的中心,正盘腿坐着一个老人。
老人有着长长的白胡子,长长的白头发,被人细心的梳理好,一点也不显得凌乱,一层又一层的皱纹挂在脸上,甚至叫人看不见眼睛与嘴巴,瘦弱的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外衣,叫人看不见身形怎样,只是他露在外面的手上没有任何的肌肉,干枯的仿佛只剩下了皮和骨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他所在的位置传了过来,这个声音是如此的低,如此的轻,隋便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来,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个念头,一个幻听。
“朱先生,老夫不能行礼了。”
显然的,这个声音确实存在着,并且被人听见,因为隋便看见朱厚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的眉头皱着,这个房间里的空气虽然不至于浑浊,却有一点点淡淡的潮气,隋便甚至看见一只蜘蛛正在角落里结网,那里刚刚长出了一片蘑菇。
“隋小兄弟,接下来的故事,你什么都不用问,只需要听。”三长老的先生就像悬在一根极细极细的头发上,隋便总是怀疑这声音会就这样断掉,就像三长老给人的第一印象,行将就木。隋便郑重的点了点头,三长老笑了笑,天知道,隋便竟然以为他笑了笑,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竟然笑了笑!
“这个故事,发生在千年前,这个故事,苏醒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