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月吃力的将上官逸半拖半抱的弄到了水源处,就着火把看了下水质,十分清澈。小心的将上官逸的袖子卷高,一边将自己的裙摆撕下几块。先前十分不喜欢上官逸给她买的这些裙子,行动十分不便。未想此刻倒派上用处,撕下几块后,还是件裙子,真不省工。
小心的清洗着上官逸的伤口,一边观察着上官逸的反应。虽是昏迷,嘴巴却依旧抿的死紧,只是皱着的眉在倾诉着疼。
尽量将力道放轻,将伤口一一处理。清洗伤口才知,伤口其实还是很深的,真不知他是怎么伤着的,居然回来时还能若无其事的过了这么久。
将伤口全部包扎完,韩月便着手开始给上官逸降温了。整的就一个暖炉,在这寒凉秋夜,虽然抱起来舒服,但毕竟他是带病在身,还是尽早把体温降下来才好,以免烧坏脑子就糟了。
如置火海般灼热的身体,突然有如一股清泉当头淋下,无比舒适。上官逸的眉在韩月不停的擦拭下渐渐舒展,嘴角扯出个极淡的弧度。耳边只觉有只麻雀在不停的叫唤,叽叽喳喳。虽然吵闹,但他却喜欢上了这个唯一在他大脑逗留的声音。
当三十五次探得上官逸的额温已接近自己时,韩月终于放松的叹了一口气。而后无力的将目光瞥向躲在一边的小蛇,道:“小家伙,我不行了,现在由你看了。”说着,将升起的小火堆灭了,在上官逸一旁瘫下。
小蛇一见韩月将火灭了,便速速滑向他们,在两人周边转了几圈后,才趴在上官逸身上吐着红信子,四处警戒着。
天朦朦亮,身子被压的有点闷。上官逸蹙眉,撑开眼皮,却见胸口趴着一个黑色的小脑袋。一愣,而后展眉,眼角含笑。情不自禁的看着胸口的小脑袋,顿时也不觉得闷了,心中有个小小的喜鹊在四处欢歌。
小蛇一见上官逸醒来,立马吐出红信子,凑近上官逸身边。
哪知上官逸急忙伸出一指放置唇边,皱眉道:“嘘!”
小蛇急忙顿住身形,而后再上官逸身边兜转就几圈才不甘不愿的绕到远处看着。
轻轻的抚mo着韩月的青丝,一下一下,动作轻柔的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只是喜欢如此。上官逸看着手臂上缠着的布条,昨晚定是把她累坏了,否则此刻也不会睡得如此沉,还打起小呼噜。将眼皮盖上,静静的享受这种温馨的感觉,这是前半生,不曾在心里滋生过的感觉。原来,有人会心疼他受伤……第一次,觉得生命不只是自己的事。
当韩月醒来,迷糊的睁开眼,便看见眼前依旧“沉睡”的上官逸。将手探到他额上,再碰了自己的,已经不烧了。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而后起身,跑去洗了一把脸。
转身,提着湿布,发现上官逸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眼神竟给人以温柔的错觉。要是再长几年,多经历些风霜,脸上刻画出几道成熟男子的印迹,定是老少通吃,无人能挡的美男子,韩月想着。
虽然秀色当前,但韩月却没有好脸色。将湿布递给上官逸,在见到上官逸伸出的裹着布条的手掌及手臂时,眉一皱,将湿布放在自己手中,就着上官逸的脸抹去。
动作委实没有一点女子的轻柔,甚至算得上粗鲁。只见抹布离开后,上官逸白皙的脸蛋已经红了一片。只是,某人似乎颇有受虐倾向,面上还带着享受的神情。
韩月见状,嘴角一抽,道:“上官逸,不要再给我有下次了,我不是你的奴才!”长这么大,还没有给人洗过脸呢。只有小时候韩君白给她洗脸,如今倒真像个小奴才一样,还给他洗脸了。
上官逸眉一挑,伸出自己裹着布条的手掌,一脸我也不希望这样的神情。
“早知如此,之前为何不小心?受伤了也不吱声,死撑着!”韩月没好气的说着。她自己也是半个小病号,只不过比起上官逸,算是轻的。让小病人,照顾大病人,都是病人,很辛苦的。
这番话略带小抱怨的语气,在上官逸听来,便成了关心的语气,心情甚好。哪怕身体的疼痛还在叫嚣,心里却是乐歪了,面上也不掩饰,直接将他的情绪表现出来。
经过这么一伤,两人倒也很有默契,不再提及之前不快的事情,互相照料着。上官逸曾经想,虽然这里条件不是很好,但他却希望时间就此停止,不要运转。
韩君白沿溪而行,虽有一身上好轻功,却无心施展,甚至连脚下的步伐都不似往常矫健,只是无意的慢慢走着。
听着这潺潺水声,只见韩君白剑眉微笼。这几日,无论如何冥思苦想,终究想不出个清晰的印象。他能记得的,太少了。丢失的记忆,该如何拾起?那个魂牵梦中的身影,每每要清晰跃出脑海时,便头疼至极,将那好不容易将要浮出水面的印象模糊了去。甚至连声音,都无法记于心中。然而,有个面孔却印在脑海了——苏御!虽然他不曾入梦来,但却是他唯一记得清晰之人。如要记起往事,也只能从他下手了。
韩君白想着,一边顿下脚步,看着溪中自己的倒影。不知为何,虽知溪中之人便是自己,却觉得那般陌生,如同他人一般。数日的压抑憋闷在见到自己水中倒影之际,陡然爆发。瞬间,溪水涌动,突的形成丈高水帘。
“韩君白,晚上吃葱爆大虾吧?”
“啊,我看到了,韩君白,你顶住,我再抓几只小虾。”
“不行,这虾太小,不能残害幼苗!”
毫无预警,一个声音便涌入脑海。韩君白失神的看着失去溪水后那一目了然的小鱼小虾,那往事如潮水,来的凶猛。曾经,他做过这样的事。用内力震起一片水域,而后有个小小的身影一边兴奋的大叫,一边又急忙附身去“抓”那些被水遗落的小鱼小虾。等她手里的提篮差不多满了,他才可以收工。
全身的憋闷及力气瞬间消散,溪水重新回落原位,渐渐恢复原状继续向前流去,仿佛并没有发生什么。
是谁?她是谁?
南疆
上官逸背着韩月,一边探着脚下的路,一边打量着周围。时隔几年,印象之中此地曾有数个泥沼,一个不小心便可能命丧黄泉。
身旁,毒蛇王虽然有着犹豫,却也紧随在上官逸身后。这个地方,即便是它,也不喜欢的。只是不知上官逸为何执意要涉足,也只好跟着。
在上官逸背上的韩月,似在沉睡,实则已昏迷许久了。上官逸之前只道她喜睡,还称她为小觉主。然而,这几日却发现她越来越犯困,每日清醒的时间越加少了。今日触了她的脉象,竟是白眼作祟。虽然他之前已给压制了毒性,但上次毒蛇王将红泪之毒提前解去,倒使白眼的毒性得以解开,而他因为采摘无极果受伤,竟也忽略了。以致发现后,白眼已经释放入血较多,思及此,上官逸眼里寒光一闪。不管下毒者是何人,对她下此毒手,都不可饶恕。这毒,太狠了。
红泪及白眼,早知当年便该多研习一些。只是当年南疆一行,他也险些丧命于此,便没有多加逗留。以致如今,解毒还要费些时日。不管如何,得先将红泪寻得,如此方可将白眼压制下。
正想着,突然脚下一沉,上官逸下意识的便急忙将背上的韩月往身后一扔。余光看着被抛向身后的韩月,正躺在地上,虽然已经沉睡,但上官逸却不自觉的心头一宽。
低头看着脚下,只见瞬间一足已陷入泥沼近半,另一足也先没入脚踝。方才若没能将她及时抛出,此刻只怕也和自己一般陷入泥沼了。陷入泥沼,若无人相救,也就意味着一件事——等死。
然而,韩月仍昏迷着,而他此刻也不能动分毫,甚至连呼吸都极为小心。
一时间,数种想法在脑海纷纷闪过,莫不是要葬身此地?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不然以她现在昏迷的样子,不出两日,定也葬身于此!闭上双眼,没有可能,也要变成有可能,他必须活下来!
一直以来,他都只为自己而活。第一次,有了自己之外的人,让他有了活的yu望……
小蛇深知陷入泥沼的后果,显得十分焦躁。一会滑至上官逸面前,一会跑到韩月身旁,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上官逸也只能尽量使自己静下心来,想着决策,身子不敢有分毫移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见上官逸的腰部已陷入泥沼,小蛇越发焦躁,盯着韩月看了许久,而后吐出红信子。
四周安静之极,以致上官逸在小蛇吐出红信子的片刻便不顾一切转身,对着小蛇吼道:“不准咬她!”
时间及所有动作都定时在那一刹那。只见小蛇的毒牙已离韩月的脖颈近在咫尺,似乎下一秒即将咬下,却在上官逸那一声怒吼下生生顿住。
小蛇无奈的软下身子,而上官逸因为那一个小半转身,使得身子下沉的更是厉害,竟已被没入胸部。
上官逸见小蛇韩月,才放心的看着身下的泥沼,一边尽量调整自己的气息。他知小蛇是想唤醒韩月,但小蛇毕竟不是人,它哪知,韩月身上的白眼,若是被再被那么一咬,今生都别想再醒来了。突然,上官逸眸底一亮,将目光转向一旁焦急又委屈的小蛇,低声道:“小家伙,用树枝或是其他你能弄得到的东西把她叫醒,不能咬!”虽然只是很轻的话语,却让上官逸的身子又下沉了不少。
小蛇一听上官逸的话,马上极通人性的用身子卷起地面上一小而尖的树枝,速速往韩月方向滑去。
一刺没有反应,再刺。终于,当小蛇第N次用树枝刺韩月的时候,韩月终于被刺疼醒来。
睁眼一见小蛇正身卷树枝要往自己身上刺来,韩月来不及尖叫,本能的一个翻身避开。心中正纳闷这小蛇怎么突然袭击起自己来,却见小蛇在见到她醒来之后,显得十分开心,立马松开了树枝,往一边滑去。
韩月将目光跟随着小蛇,在与陷入泥沼的上官逸相触后,陡然一震,声音嵌在喉中,似有脱口,却终未发出。而上官逸见到韩月醒来,虽然知道可能结果还是一样,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只要看到她,先前的不安也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韩月花了整整一分钟的时间,才从眼前的境况中回神。在见到上官逸那带笑的眼神后,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不准笑,也不准说话,什么都不要做,给我安安静静的呆着。”
然而,某人嘴角的弧度却更加明显了。
韩月一阵懊恼,一边急着想该如何是好。眼下可以有所举动的人,只有她了。闭上双眼,努力想着一个个可能实行的办法。
眼见上官逸的身体一寸寸的没入,只剩下肩膀以上及手臂还留在上空,时间已经不容许她多想。当下狠命一咬牙,只能这么试试了,韩月想着。马上将本就被撕扯到脚踝的裙子撕了一大片下来,再撕成数段布条,一一打结成一长条。
心里有些慌,手还有些抖,但此刻已无法了。只能尽量让自己镇定,再镇定。终于,当长长的布条结好,韩月便将一头在自己腰上缠了一圈系紧,一边对上官逸出声:“接着!”,一边将稍沉的另一个结端抛向上官逸。
待见到上官逸已接住结端,韩月深深呼了一口气,而后拼劲全力开始往上拉人。
且不说上官逸是个男子,而且还比韩月年长,韩月的身子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拉起上官逸来,半晌都不见多大成效,只是拖住上官逸继续下沉的趋势。
“没有下沉,就是进步!”韩月自我安慰着,一边将身子趴在地上,而后一点点努力的前爬,尽量让摩擦力大些。
虽然韩月背向自己,但从韩月的身影便可感知,这对于她来说,极为费力。且她身上的白眼,对她的身体还有损伤。上官逸握着结端的手,微微泛白。她在见到陷入泥沼的自己时,初时震惊,震惊过后,便只想着如何解救,而不是离开。此刻,虽一言不发,却依旧在做着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上官逸的脑海里闪过了两个人的身影,那本该是他生命里最亲密之人,却从来没有让他产生过有如此刻的震撼。她对他的好,完全出于本能,与其他无关。
韩月一边爬着,一边感觉脑袋又开始有点昏沉。心中一急,紧忙咬破了下唇,借着疼痛来唤醒自己的意识。此刻,不能有片刻的分神,否则,上官逸就要挂了。
此刻,每爬一点,韩月便要停顿一会,养养气力,一边将手指抠在泥里,以免身体退回。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一个劲的向前爬,向前爬,直到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我出来了。”
不敢置信的定住了身子,习惯性的依旧将手往地里抠去,而后才回头,看着那个满身是泥,却的的确确,真真实实自己爬起来的上官逸。
呼,可以安心了。韩月想着,而后两眼一闭,直接将脸靠在地面上,沉沉睡去。
在泥沼了许久,步伐都踉跄,上官逸直接也以爬的姿势爬向了韩月。将那张小脸拨转过来,就见那已然睡着的脸上,带着安然的笑容。
只是那双唇,因为染血而显得格外妖艳,却也让人心疼。上官逸已料想到方才她定是生怕自己睡去,便咬破嘴唇来醒神。
“小觉主!”上官逸低低的叫了声,嗓子哑哑的,柔柔的,带着心疼。
突然,上官逸看见韩月那抠在地里的手,手一颤,将那双小手小心的拿出。却见入目的红,那指间沾满了泥沙,还渗着血。
思绪片刻全部空白,双眼只能怔怔的看着那染红的十指。
上官逸猛的一把将韩月拥入怀中,身子微微颤抖。双眸一股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