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月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晌午。一直都在赶路,难得挨着舒服的床,自然睡得香甜。
心满意足的睁开眼,伸伸懒腰,动作在瞬间定住。韩月看着微微滑落的被窝下面的自己,只裹着一件外袍,想起睡前的最后一幕,自己是在温泉里的。
身子一个激灵,心想上官逸不会这么饥不择食吧,毕竟她现在还算是未成年的。急忙看了下四周,没有发现上官逸的踪影,于是便微微掀开被褥,检查着自己的身体。
待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后,韩月方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不过,有个事情,却是明确的,即是上官逸将她从温泉里抱出来的。
脸上一烧,虽然这个身体的年龄还小,但她的脑子可不是小孩的。早在她能说话,有行动能力之时,她便不让韩君白给她洗澡了。将头往被窝里一缩,真是丢人。若不是自己在温泉里睡过去,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现在只希望上官逸能以小孩的眼光来看待她,因为在古代,这样是有可能让男子有了“负责”的想法的,她可不希望和上官逸为这事搅在一块。
“小觉主?”上官逸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啊!”韩月声线微微一抖,略显鸵鸟。
“总算是醒了。”上官逸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
韩月急忙整个身子缩在被褥中,留个脑袋在外头。
上官逸一进来,便看到硕大的被褥中,一个小脑袋露出来,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带着点惊慌。面色倒是红润的很,之前还担心她毒解之后,身体会有些不适应,此刻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韩月没想到上官逸说话的时候便已走进,想叫他留步已来不及。此刻见他左手里拿着一套女装,右手端着一些香喷喷的食物,肚子不争取的就响了起来。
“呃,衣服和吃的放在桌上就好了,我待会就起来,你先出去吧。”
上官逸见韩月眼里微微的惊慌,突然眼眸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将食物往桌上一搁,却未离去,反而拿着衣物走进床边。
“上官逸,我没穿衣服,你不要过来。”韩月见上官逸非但没有出去,反而还走了过来,连忙说道。
上官逸并没有想到韩月这么直接的说出自己的窘境,微微一愣,而后忍不住笑出声,继续走向床边:“恩,我知道,所以才要过来把衣物放在床边,这样小觉主就不用跑向桌旁取了。”
韩月见上官逸靠近,将被褥裹的死紧,并渐渐往床后退去。
“小心……”
“啊……”
上官逸的声音卡在空中,眼睁睁的看着韩月连人带被滚落床下。
所幸带着被子,也不疼,只是受了点惊吓。
上官逸将衣物放在床上,看着刚刚带着被子从地上爬起来的韩月,眸里闪着笑意:“你不用这么怕我的,我对身材虽然要求不高,但不是完全没有要求的,你还得修炼几年才需要担心我。”说着,边看了看依旧紧裹在被窝里的韩月。未待韩月开口,便转身离去。
韩月看着上官逸离去的背影,嘴角一抽,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低吼一声:“上官逸,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上官逸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嘴角翘的越加明显。以前见过她惊恐的模样,却未见过她如今日这般惊慌,微感失措的样子。
一直以为,除了那些小虫子之类的,便没有可以让她如此害怕,今日才知道,原来不尽是如此。
待上官逸离去,韩月不满的看着这床。来到古代,一直都睡着靠墙的床,怎料这床无依无靠,以致让她方才未察,就这么滚下床去。还好是连人带被的,否则非得挂彩不可。
看看床边的衣服,新的,看来他动作倒是不慢。穿了半天的衣服,韩月不禁皱眉。上官逸拿来的是拉都拉苏的女子衣饰,穿起来十分费事。以前韩君白买来的衣服,都是按照她的喜好订做的,穿起来方便又舒服。
走出房门,便看到上官逸正细心的整理着院子里的绿植。而地上的“蚣兵蝎将”在看到韩月的出现后,也只是微微骚动,而后便各自继续原来的行动。
如此甚好,韩月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与小动物一起生活的时候,感觉不错,除却刚来的时候的恐惧。
上官逸转头,便见韩月静静的站在那看着。
“今日感觉如何?”上官逸走向韩月道。
“好像没什么不舒服了,蛮有劲的。”韩月答道,一边还舒展着筋骨。
“看来应该没有余毒了。”上官逸见韩月面色红润的模样说道。
“什么?毒已经解去了?”韩月不可置信的问道。
上官逸挑眉不语的看着她,眸里的神彩无声的说着“也不想想我是谁”。
韩月见上官逸肯定的眼神,心里一乱,急忙往身上胡掐乱按,一时竟无法相信自己的毒已解去。
确定表观上没事后,韩月越掐越乐。然而,却掐着掐着哭了出来。
上官逸见状一急,道:“毒已解去,不要担心与害怕,再休息几天就完全好了。”
然而,韩月却越哭越凶。他哪知韩月哭泣并非因为害怕,只是想起这段时间的境遇,几度从鬼门关兜圈回来,没有想到那毒,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解去了。生命,仿佛瞬间又回到了身上。不似这几月,“生”不由己,不知道下一刻的自己,是否还能依旧呼吸。
脸颊还挂着泪水,韩月抬起头,看着上官逸道:“谢谢你,上官逸。”
难得见韩月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却让上官逸的心里生疼之极。也不顾其他,提起袖子,便将韩月脸上的泪痕擦去。“没事了,有我在,以后没人能再伤害你了。”不会再有机会让别人伤害韩月了,而上次毒害她的人,他也不能放过。
上官逸正想着,然而韩月下一刻的话,却让他由心疼瞬间落入冰窟。
韩月听着上官逸的话,心陡然一紧,连忙道:“不用了,上官逸。我回去后会小心的,不用麻烦你了,你继续原来的生活吧。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回去?我有答应让你离开吗?”上官逸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韩月一惊:“你真要留我下来当奴隶?”
“奴隶?”上官逸顺着韩月的话,想起了一开始自己的态度,当时只是觉得她是个有趣的玩物,自己与她之间的游戏,会很有趣。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改变了心态。
“我不要奴隶。”上官逸说道。
这句话让韩月胸口一松。
“我救了你的命,你就以身相许吧。”
韩月呆愣许久,没有一点反应的看着上官逸。而后,凑上前,踮起脚伸手摸了摸上官逸的额头,温度正常。蹙眉,脸一抽,看着上官逸问道:“上官逸,你没有恋童癖吧?”
“恋童癖?”上官逸重复道,再打量着韩月的身子骨,嘴里轻声一笑,“你除了身体外,其他已经过了孩童阶段了吧,如此我便不算恋童癖。且对象是你的话,有恋童癖也无妨。”而且,她的心态和孩童显然搭不了边,不是已经对某人产生非孩童的情愫了吗?
韩月认真的看着上官逸,从他眼中可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不把我当孩童来看待,我就直接说了。虽然开始我并不喜欢你,甚至还很讨厌你。不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互帮互助,不能否认,我心里已经认可并开始喜欢你这个朋友了。但是我对你的,是属于好朋友的那种喜欢,而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如果你说,你救了我的命,我要以身相许,那我也该嫁给另一个人。是他,带领着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欠他的,不只是我的生命,还有太多太多的不可言语的东西。今生,如果嫁,我只嫁给他。”
从不知道,着世上还有比利刃毒药还要伤人的东西,今日却体会到了。上官逸看着韩月坚定的眼神,以及谈及那人时自然柔和下来的目光,只觉直直刺进了他的心窝。她此刻的一字一句,正在残忍地凌迟着他的心。
身子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声音:“他是韩君白吗?”
韩月闻言一惊,不知上官逸是如何得知的,虽是惊讶,却没有否认。然而,在看到上官逸眼里流露出来的杀意之后,韩月心一凉,急忙道:“上官逸,请不要伤害他。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我最在乎的人。如果有谁要伤害他,我必挡之。”
“你就这么心疼他?”上官逸的双拳已然握紧,极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是我存活在这里的唯一牵挂。”韩月直视上官逸,虽然看出他的不悦与微微流露出来的受伤,但她必须让他知道韩君白在自己心里的位置与重要性。因为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明白上官逸并不在意他人的生命,甚至是存在。然而,方才他眼里的神情,却告诉了她,他不喜欢韩君白的存在。虽然韩君白的武功极好,但上官逸却是毒王,她不能容许韩君白受到一点点可能的危害。
唯一牵挂?那他在她心里算什么?上官逸眼眸一冷,道:“我如果真要伤她,岂是你可以挡得住的!”
韩月看着上官逸阴狠的眼神,他的话语狠狠的击中了她。的确,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上官逸如果真要对韩君白动手,她是阻挡不了的。二上官逸救过她,她也无法做出伤害上官逸的事情。
闭上眼睛,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挡不了,但还是可以和他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反正两人以后是否能在一起也仍是个未知数,毕竟她爱上的,不是一个普通人。韩月在心里暗自想着。
“上穷碧落下黄泉!”上官逸只觉胸口极为憋闷,恨恨的看着韩月,没有想到她对韩君白的感情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周边的小动物都感受出主人身上从所未有的愤怒气息,纷纷往后退去,只有闭着眼睛的韩月没有看到。
“如果他死,你也不活了?”
依旧闭着眼,微微点头。
心脏仿佛被重锤狠狠的敲着。上官逸低头看着韩月指甲中那极细的血线,再看看她坚定无悔的面容,全身的血液都冷却了几分。上官逸发觉,自己居然有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感觉。
在南疆沼泽时,那个一心只知道要拼了全命去救他的女子,如果当时她没有救出他,也许他们当时便在南疆一同下黄泉了。然而,他却因为她,而萌生了极大的求生yu望。她,是第一个让他有了活的yu望的人。
今日,这个让他第一次有了生的yu望的女子,却站在他说着她已心有所属,今生,她只嫁给那个男子。那一刻,他的杀念极强,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yu望,要杀一个人,抹去他的存在。然而,眼前的女子却在下一刻闭上眼睛告诉他,如果那个男子受到伤害,她能挡则挡,挡不了便与之一同上穷碧落下黄泉。她的每一句话给他的伤害,都远甚于利刃所带来的疼痛,甚至让他有了死的yu望。
低头,看着韩月无名指指甲上那细细的血线,无论如何,他已经放不了手了。不言一语,转身离去,他需要发泄一下心口的憋闷,更需要****下她所带来的无形的伤口。
感觉到上官逸从身边走过,韩月的眼皮闭的更紧了。她知道他对自己是特别的,相遇后的改变,她不是看不出来。方才那番话,是对着他说,也是对着自己说。她知道上官逸对她好,不会伤害她。她在赌,用上官逸对自己的感情,来赌韩君白的安危。
如果有怨,如果有恨,如果有伤,请容我来生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