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南宫长乐坦然真诚的微笑,明月也举起了酒杯,缓缓道:“祝愿你和梅夫人新婚燕尔,白头偕老!”
明月一仰脖,酒迅速的流过喉咙,也不知是何滋味。
有时慢慢的说话才能隐藏心里的激动,心里的叹息,而飞快的动作是否能掩饰明月已经在微微颤抖的手。
南宫长乐没有注意,也并不注意,还是微微的一笑,去敬其他宾客。
转瞬之间,明月发现长乐成熟稳重了许多,比初初见面时的惊慌失措,多了份大家风范,而他的眼神与他的内心似乎都是清澈如水,只怀有即将新婚的喜悦和自信。
明月知道这一个月中对于长乐定是发生了不少事情,使得当时涉世未深的十一郎转眼变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君子,风度翩翩,光彩照人。
这一切或许都是因为十一郎那次劫难,更是因为新人梅三娘。
明月并不懂得只有女人才能如此快的改变一个男人,而隐隐觉得定和新娘子有莫大的关系。
按照旧俗,西塘镇也是由新郎官去亲自接花轿的。
明月像众人一样,也都期待新娘子花轿的到来。
新郎长乐与众位抱了抱拳,在司仪的指导下,率一队乐班,敲锣打鼓的迎新娘子。
梅三娘虽然无亲无故,本来也在荒林里住着,南宫楚为了场面气派,也为了庄重,早就把梅三娘安排在河边新雇的彩船里,由长乐去八抬大轿去接,按这个习俗,也很像回事情,人们既不知道梅三娘的身世,还以为是远路接来的大家闺秀。
偌大的排场能迷离人的眼睛,众人都只道是新郎官要去河边接新娘子,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早就特意安排好的。
梅三娘初时觉得用不着这么隆重,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南宫楚却道:“我要对得起南宫世家老主的在天之灵,一定为长乐儿隆重的娶亲,这也不只为了姑娘的体面。”
南宫长乐也遵从这些习俗,他认为只要三娘快乐,自己就快乐。
他在迎亲的队伍中格外欢喜,而万物都是此消彼长的,欢喜到了极处难免要乐极生悲。
因为他忽然发现远处遥遥的走来一人,挑着担子,两头都装的是花。
别人看上去并不稀奇,也就是个平平常常的老花匠,而南宫长乐却心中一阵痉挛,似乎是棒子狠狠锤在了心口。
来的老花匠正是顾一道人,看见南宫长乐,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稳如泰山,胜券在握。
待到走的近些,南宫长乐欲言又止。
顾一道人淡淡的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恭喜你。”
长乐停下来,好不容易才平静下心情,道:“谢谢。”
顾一道人似乎心驰远方,缓缓道:“我是来吃喜酒的。”
长乐点头,接着道:“荣幸之至,老先生,请!”
顾一淡淡一笑,“好!盛情难却,但喝完喜酒,我还要占用你一些时间和你商量,如何之后带走你和你的楚叔,我想你不会介意吧?”
长乐冷冷的道:“随便,待我回来定会和你好好叙叙旧,只不过其间须答应我不伤害任何人,包括我的娘子,还有楚叔。”
顾一大笑道:“放心,一定!”
顾一挑起扁担,转身就去赴宴,长乐又道:“你去后就说是我的故知,楚叔自会安排你的酒饭。”
顾一也不回头:“承蒙盛情,我可不是吃人家嘴短的人,该要的我还是会要的。”
长乐微微一笑,也朗声道:“酒席间也不须客气,想吃什么就要什么,恕不相陪!”
说罢,也扭头去接梅三娘。
众人鼓乐喧天的来到河边,远远就看见新娘子的彩船,大家一起高叫:“接新娘子喽!”
而长乐却又喜又忧。
在大喜的日子里,顾一道人终究寻了过来,自己新学的剑法能否抵挡青城第二大高手的一剑,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万一抵挡不住,岂不是新婚之日就妻离子散,自己和三娘就要生离死别。
长乐不敢想,他面对梅三娘花轿的弃舟登岸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司仪又催促可以接新娘子回转,长乐点头,重新带队伍一路鼓乐的回来。
路上思前想后,没有更好的对策。
行到离屋子老远,南宫楚就和众宾客前来相迎,而明月却首先走了过来。
长乐愣住,明月笑道:“闻说新娘子没有伴娘,我是特地来接轿当伴娘的。”
长乐也笑笑:“多谢姑娘了。”
众人众星捧月搬把花轿护送到厅前,司仪道:“吉时还未到,请新娘子先进屋歇息。”
明月掀起轿帘,搀起头掩红巾,一身红衫红裙的梅三娘直到里屋。
众人又重新落座,南宫长乐又向众位宾客频频敬酒,这才留意席间端然稳坐的顾一道人。
谁也没有留意这身老花匠打扮的顾一道人,谁也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老头会是今日的煞星。
酒过三巡,南宫长乐持杯走了过来,先敬顾一道人一杯,顾一装模作样的喝了,沉声道:“随我来。”然后迈步离席。
南宫长乐也装作内急,绕了个弯,回屋解下宝剑,跟随在顾一身后。
日早已西斜,荒林里散满了秋叶,日影斑驳,正散在这秋叶上。
两人走了很远,顾一道人豁然转身,长乐顿觉天地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南宫长乐似乎已经感觉到秋风起,落叶聚散,这股杀气迫在眉睫,但是他没有动,他还是镇定的站住,斜阳下的影子也如一杆标枪一样,挺直而坚定。
顾一冷冷的看了看长乐的宝剑,冷冷道:“你还想与我动手么?”
“不想。”
“不想?还是不敢?”
南宫长乐眼中忽然就像打了一道电闪寒光,忽而又轻叹口气,淡淡的道:“我是不想在我新婚之日杀人。”
顾一道人气极反笑:“你是担心你新娘子刚过门就成了寡妇吧。”
长乐宝剑抱怀,也不生气,道:“随你怎么想,只怕今日你打不过我,也带我不走。”
顾一笑道:“哦?我倒也不急着带你走,说说,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说罢,竟寻了一棵枯树,靠着树干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