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南以为礼服披肩加露趾单鞋的打扮在初冬季节算是异类，哪想到一踏进酒店大厅，满眼都是白腻光洁的胳膊大腿，美女们细长优雅的脖颈上吊着各色耀眼闪光的首饰，如同白天鹅凫在波光粼粼的湖面，闪的她一时竟有些头晕眼花。
吴敏低声说：“糟糕，你脚上也没涂指甲油。”再定睛一看，更加郁闷了，“你这懒人，多久没修指甲了？”
“压根从来就没修过。”莫南嘟囔着，正要再次抱怨被拖到这里，一抬眼看见吴敏一脸懊丧，连忙改口，“别管我了，我站一会儿就走，谁看得见我涂没涂指甲呢，我又不是名人，谁有工夫看我？”
吴敏白了她一眼：“走什么呀，你跟着我就行了，待会儿拍卖完了还有舞会，十二点之前散不了。”
莫南吓了一跳，脱口说道：“没搞错吧，我还没吃饭呢，想饿死我呀！”
吴敏恨铁不成钢地对她做闭嘴的手势，赵阳假装没听见，快步走开，不多时又回来了，笑着说：“Waiter马上过来，饮料有香槟、红酒和果汁，点心也不少，莫南要是饿了先垫垫。”
莫南正在翘首期盼，忽然听见门口一阵喧哗，回头一看，一个身着粉红色露肩深V领晚礼服，全身罩在珠光宝气中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原本站在门厅边的几个记者呼啦一声全挤了上去，又是举话筒又是七长八短提问，拿相机的咔嚓咔嚓闪个没完，那女子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容，熟练地对着镜头摆起了Pose。
莫南觉得她十分眼熟，想了半天惊喜地叫了一声：“她不是《在冬天等你》里的那个女二号吗？真人比电视上漂亮多啦！你怎么不早说有明星来嘛！”
“这种小明星什么活动都参加的，有什么稀奇。”
莫南兴冲冲地说：“干脆我去找她签个名，明天给同事显摆显摆。”
吴敏一把拽住她：“别去！她一个二三线的电视剧演员，又不红，要她签名干吗？今天到场的人什么明星没见过，你找她要签名，还不让人笑你。”
莫南不服气，争辩说：“她要是不红怎么有那么多记者采访她？”
“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花钱雇的，现在好多小明星都这样。”吴敏盯着她手里拿的精致小包，微微蹙眉说，“奇怪，她拿的好像是爱马仕秋冬季的新款手袋，连香港都没货，她怎么买到的？”
“人家是明星嘛，有什么买不到？”
“别逗了，这种限量版的新款才不是她这种没名气的演员能买到的。”吴敏又盯着看了半天，“我看多半是秀水淘的A货。”
莫南对什么A货B货向来搞不清楚，对人家手里拿的是不是正品也没什么兴趣，只是瞪着眼睛等着看还有没有名人，没多久络绎走进几个电视台主持人，几个穿的莫名其妙的歌手，不过更多的是像吴敏和赵阳这种衣冠楚楚看似大款的来宾。
她正瞧得起劲，听见吴敏的轻笑声：“喂，刚才谁说肚子饿？”
莫南一回头，第一眼看见穿戴整齐打着白领结的Waiter托着托盘潇洒地走过了来，托盘里内容丰富，蛋糕、曲奇、起酥点心、泡芙应有尽有，顿时兴奋起来，顾不上看名人走秀，立马伸手捞一个泡芙塞进嘴里，本想每样再拿两个，看看手里塞不下，正要叫吴敏帮忙，吴敏做出躲闪的姿势说：“别叫我啊，谁想吃自己拿。”
莫南只好再往嘴里塞了两块，含糊不清地说：“看把你淑女的，等会儿饿了别后悔，不管你了，我先填饱肚子……”
话音未落，已经听见一个男人带着笑的声音：“莫南？猜就是你。”
莫南怔了一下，这里还有人认识我？来不及多想，嘴里嚼着没吃完的曲奇猛一回头，居然又是王磊。
此时的王磊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手腕处两颗金袖扣在灯下熠熠闪光，他看着莫南，脸上带着几分捉摸不定的笑意，似乎在笑她贪吃，又像是说果然只有你能干出这种事。
莫南被他笑的不由自主红了脸，只挤出一句话：“又是你。”
赵阳哈哈一笑：“怎么一个人来？”
“别提了，我现在是孤家寡人，可怜的很呢。”王磊嘴里说着可怜，脸上的神色分明却是轻松，“哪象赵总，走到哪儿都有佳人相伴。”
吴敏对他的恭维报以微笑。莫南心说马屁精。
恰在此时，周围安静了下来，一个莫南经常在电视上看见的主持人走到台前宣布晚会开始，几个歌手激情洋溢地献歌后，某著名乐队奏起温情脉脉的舞曲，吴敏轻轻一搭赵阳的手，相携步入舞池，莫南放眼望去，满场飘着各色裙角，男人腕上的名表与女人们脖子上的钻石相映生辉。
Waiter又朝这边走来，莫南一边拿水果，忽然蹦出一个念头：在场的大概只有自己和Waiter属于无产阶级吧？原来阶级这个概念压根没有消失，只是没穿上晚礼服的时候，人们看起来都差不多而已。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美女能不能赏光跳一曲？”
果然是王磊，依旧是彬彬有礼却又带几分轻佻，几分捉摸不定的笑意，此刻他伸出右手，微微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一边已经准备迈入舞池，仿佛拿定了她不会拒绝。
可惜莫南接下来的话令他不得不停住脚，“不好意思，我不会跳舞。”
“莫美女说笑吧？”王磊一脸不信。
莫南只得诚恳地剖白不是说笑，的确从来没跳过舞，也从来没参加过舞会。
“我不信。”王磊闲闲地笑着，“小吴的闺蜜怎么可能不会跳舞？”
舞池里吴敏优雅地滑步，恰如一只娇俏的蝴蝶舒缓地煽动双翅，无声地印证着王磊的推论。
莫南只得再次辩白，虽然与吴敏是多年好友，但是一起参加这种活动，还是头一次。她想起大一时吴敏就是寝室里唯一一个定期参加学校舞会的家伙，想起大三时吴敏去一家公司实习的头一天就被三个人邀请参加圣诞舞会，而自己唯一一次舞会经验就是毕业晚会，可是就连那次，她也是整夜坐在旁边，胆怯地拒绝为数不多的邀请，后悔怎么没早点学跳舞。
有一种人似乎天生应该搭配钻石长裙华尔兹，比如吴敏，另一种却只有在拖鞋睡衣电视机的环境下才觉得舒服，比如自己。怪不得吴敏约着去舞会的时候自己不是真头疼就是装头疼，看来对这种环境的抗拒差不多已经成了生理反应。
正想的出神，听见王磊笑说：“奇怪，你跟小吴从头到脚没一处相同，怎么会那么好？”
这句话李天辉也问过，当时莫南答不出来，只好白了他一眼说：“你个大男人，管我们女生好不好呢！”
如今却不能拿这话对付王磊，莫南想了半天说：“性格互补吧？”
王磊哈哈大笑：“这个词好像是说夫妻俩的吧？”
莫南尴尬不已，心说这人还真讨厌，却又听见他说：“我们这个圈子里比较多见到的是小吴这样的，那次她带你来，又说你俩是好朋友，我以为你跟她差不多呢，呵呵，没想到差了这么多！”
莫南心想这话是损我，说我比吴敏差远了吗？却又听见他说：“要不是小吴说过，我还以为你是刚毕业所以才这么涩，这么拧呢。”
这句又不像是贬语了。莫南稀里糊涂看看他，不明白他的心思，王磊又是一笑，轻啜一口香槟。
乐声袅袅而止，吴敏和赵阳携手归来，赵阳低声说：“你看中哪件？我拍下来给你？”
吴敏悠悠然向墙边打量，莫南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已经摆了一溜儿铺着深红天鹅绒的高几，上面摆着字画、首饰、瓷器，莫南甚至还看见了两张大红请柬，正在纳闷，听见赵阳说：“今晚是暗拍，不公开竞价，看中什么把价钱报上去就行。敏敏，你喜欢哪件？”
莫南这才明白原来都是要拍卖的东西，皱着眉头想，难道慈善就是拍卖？
仿佛在回答她的疑问一样，王磊在她耳边低声说：“有钱人高价买东西送女友，这就是中国的慈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