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香树?”我跟赵纯几乎同时叫出声来。
这已经是第三个出现“枫香树”的墓穴了,看来,这古怪的图腾肯定暗藏着某种秘密,或许正是土司王独有的标志。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家后山那座有女干尸的破墓又是怎么回事?也与土司王有关?难道埋葬的是他家人?不对!赵纯说女尸是被人刺死的,而且墓室应该就是案发现场,那尸体根本就没有敛葬过的迹象,还被封在夹层里,用摄魂的巫傩石像镇住……土司王会这样对付自己的家里人吗?
想到巫傩石像,老鬼那番骇人听闻的话又在脑中响起——“这是种摄魂的降头术,会慢慢吞噬你的灵魂,控制你的思想,到最后,你会自动回到落了降头的墓穴里,心甘情愿地殉葬……”
我甩甩头,尽量迫使自己不再去想这些的问题,因为我发觉脑神经已经开始凌乱了,再纠缠下去的话,只会越陷越深,直到癔症复发。于是我赶紧把注意力转向老鬼,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墓室中央,站在一片幽暗中。
“进去吧!胆小鬼,亏你还是个男人,整个二楞呀!”
赵纯突然用力推了我一把,骂骂咧咧地闪进墓室里,未等我站稳,她又回过头来,这时,我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凶神恶煞般的丑脸。她死死地瞪着我,扭曲的嘴唇不停搐动,用极其阴险的语调咬着牙说:“你这小比样的败家玩意,我他妈真想整死你个倒霉玩意儿……”
啊!这还是赵纯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我惊愕得合不上嘴,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幻觉!是该死的幻觉。然而,这种想法很快被证明是错误的,因为怪事仍在继续,而这次受惊吓的是老鬼,他差点丢了老命。
……
“我没看错吧!这的确是古族巫师的墓穴。”
赵纯刚刚靠近,老鬼就亢奋地说,不过视线始终随着手电筒的光柱停留在墓壁上端,那里有个日历大小的图案——一片独特的枫香树叶。
“枫香树的崇拜的确源自古族,从宋末元初开始流行,虽然不久后古族就突然从中华大地上神秘失踪了,不过这一图腾并没有随着消散,而是被其他民族同化了,现在就有不少苗寨在沿用。所以,眼前这东西说明不了什么。”赵纯语速极快,声调一句高过一句,尖锐的嗓音回荡在空阔而阴森的墓室里,给我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影视剧中女鬼咆哮的恐怖场面。
“不!把枫香树当做守墓神的只有古族,精确地说,只有土司王这一时期才会把它刻在墓里。”
老鬼好像也感受到赵纯的变化,他一边眼不眨的对着她,一边慢慢掏出铁烟盒,随着火光一闪,阵阵白烟从他嘴里吐出,幽幽地飘向赵纯。
“嘿嘿!你这种说法有依据吗?来自哪个样本?”赵纯歪着嘴阴笑,声音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恐怖,这跟之前的笑靥有着天壤之别。老鬼一时无语,他加快了吸烟、吐烟的速度,很快,他俩的头部融进一片白茫中。
突然,赵纯把背包解下拽到怀里,搜出我之前送给她的傩公石像,伸到老鬼面前,凶巴巴地说:“这种巫傩雕像你应该很熟吧!是少数民族巫师的神器,现在不少村寨还在用这个,可它就出现在一座刻有枫香树的墓里,你怎么解释?可见枫香树并非土司王独有。”
“哦!我看看。”老鬼扔掉烟蒂,迫不及待地把石像拿到手电筒下观看。
自从发觉赵纯变样之后,我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在老鬼全神贯注查看石像的时候,赵纯悄悄把手伸进包里,突然,掏出那把从女尸身上得到的匕首,那把闪着幽光的利刃,举手就向老鬼的后背刺去……
“啊!”
在我尖叫同时,只见身影一晃,有只手迅速握住赵纯的手腕,接着往下一扭,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到地上,整套动作干净利落,看得出是经过长期的训练……是小赵?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赵死死地摁住赵纯,原本苍白的脸此时满是恐惧,他仰起头大声怪叫——“疯了!全都疯了,快回去吧!”
老鬼咬破舌头,蹲下身朝赵纯的脸喷出一口血水,这一刺激,赵纯很快平静下来,她停止挣扎,惊愕地望着众人,那样子几乎就要哭了。
“老人家,我看这古墓年代久远,有腐朽产生的毒气,可能破坏人的神经,刚才我的意识都不受制了。咱们……还是先退出去吧!”
“不应该啊!这破墓群都出土两个多月了,有毒气也早消散了,何况这里只是外围,通风条件不错的啊!”老鬼眉头紧锁,打着手电筒四处照看,这才发现,在破墓室一侧,有两条黑森森的洞道,当光柱对准洞口时,竟然被毫无保留的吞噬,好像深不见底。
“老鬼,还是先回去吧!我的心虚得很,老是听到有人在狞笑。”我贴着老鬼的耳朵说。这些可都是实情,那一刻真的听到有一把无比低沉的声音在狞笑,也说不出来自哪里,可一直就在我耳边幽幽响起,恐惧的感觉从头部慢慢延伸到手臂、脚趾每条神经……
这时赵纯已经把匕首和石像塞回包里,也不说话,拧起来撒腿就往外跑。小赵动作更快,嚓嚓几步,人已经站到外面的阳光下。
“走……”老鬼关掉手电筒,推着我一起跑出来。
……
“小赵,这件事你好像早有预感,我相信你肯定经历过刚才同样的经历。”
走在泥石堆的小径上,老鬼突然发问,“那‘令人发疯的山魅’到底是什么?方便说吗?”
“没……没什么!山民以讹传讹吧!就是心虚。”
“不!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这东西会影响人的思维神经。”老鬼不依不饶。
“是啊!说实话,之前我也发作过,挺怪的,突然控制不了自己,有种要把你杀掉的冲动。”我接上一句,回头对着老鬼轻声地问,“你说会不会是那个降头在作怪?就我跟赵纯出问题。”
“不是!那种降头的咒念只是让人回去陪葬,不会产生杀意。厉害啊!我刚发觉有问题就向她喷含海洛英的烟,可惜还是晚了。”老鬼感慨地说了一句,突然脸色一变,手舞足蹈地喊:“不好!我也出问题了,内心好像积满了怒气和怨恨似的,好想杀人啊!大家快跑!”
“啊!我也是。”小赵随即附和,人却傻傻地站着。
“咱们肯定是中了神经毒气,奔跑只会加快发作的速度,我这有解毒的‘阿托品’药剂,大家分着吃吧!”赵纯颤抖着拿出药瓶,把那些白色药片分到每个人的手里,一边细声解释,“这是考古所配给野外工作人员危急时用的……”
“不!这绝对不关毒气的事,还是赶快离开吧!”老鬼把药片塞回去,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我没想过他会有那样快的速度,一眨眼就到连滚带爬地跑到泥石流下。
小赵仍在惊魂未定中,一看这形势,他也撒起腿往山下奔,那速度比老鬼还快。这场面无疑刺激了我,也不管身体是否感觉到异样,赶紧转身跟随,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充满邪气的地方……
八月天,在烈日下奔跑是很消耗体力的,何况跑的是崎岖山路,可当时大家好像都服了兴奋剂,一口气跑到山下那排废置军营才停下,一行人东倒西歪地瘫倒在地。谁知这一停,竟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不好!那股怪气在这里更明显,咱们……咱们必须接着跑。”老鬼挣扎着想挺起身来,可就是使不上力,涨红的脸满是汗水。
“那是什么?”赵纯突然轻声喊了一句。她本来也是疲惫不堪,就坐在我身旁仰着头不停喝水,此时却爬起来,慢慢向着营房走去。
众人虽然都知道有意外发生,可谁也没力气跟过去,只是不安地睁着大眼观看。只见赵纯走到营房的外墙边,伸手在墙壁上抚摸,循着她手掌的走线,大家看到一排排整齐的怪异小洞。
“这是弹孔,八一式扫射过的弹孔。”赵纯回过头来,愕然地望着大家。“难道这里发生过枪战?”
“小赵,这营房好像出过事,你家就在附近,应该有所耳闻吧?”老鬼终于坐了起来,喘着粗气问。
“什……什么啊!我不知道。”小赵大声应着,一边左顾右盼,样子很是慌张。
“好!不说了,大家先尽快离开再说。”老鬼突然打住话题,向我做了个手势,踉踉跄跄地迈步往山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