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九日,下午。
早上的一场虚惊把大家吓出一身冷汗,好在那只是分发物资,虎队长并没有仔细核对到场人数,而更幸运的是,负责发放的正是那只菜鸟——温武警。狐狸跟他耍了一阵“太极”,最终替老鬼在茶园组的领取栏目上签下名字,惊险地避过一劫……
(当时谁也没有料到,几乎就在同时,在我们脚底下的阴森洞道里,有两个鬼影正在交头接耳,一场蓄谋已久的罪恶即将拉开序幕……)
眼看夕阳渐渐西斜,老鬼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大家开始感到焦躁,也没心思干活,不约而同地走出茶园,默默坐在林地边上。此时谁也不说话,但举止间还是流露出不安的情绪——一会抬头察看落日的位置,一会眺望通往山坡下的小路,希望老鬼的身影能尽快出现。
我更是如坐针毡,不过纠结的是如何与何医生取得联系。如果老鬼就此一去不回,那我的责任就大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大家局促不安的时候,四周响起两长两短的警钟——晚饭时间到了。这平时最让人期待的声音此刻却如一根刺,叫得人心烦意乱。黑仔再也按耐不住,破口大骂起老鬼来:
“老家伙肯定自个溜了,完了!咱们全成了替死鬼,弄不好还要枪毙……”
黑仔的担心无不道理,在劳改场这种地方,“清点人数”永远是最重要的事,而逃跑则是最严重的罪行,下场可想而知。再过一会值班武警就要来锁门了,到时候谁也脱不了干系,我甚至能预测到结果——茶园组所有人加镣铐关禁闭,接受严格审查,全场一级戒备,封锁外围,武警地毯式搜山……
“咱们还真冤枉,糊里糊涂的被摆上台。大家先说好了,到时候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全推给老鬼。”梁浩拍拍屁股站起来,脸色比死人好不了多少。
“哎……这种事非同小可,推是推不掉的,咱们早上还帮他遮掩,帮他签名领东西,这个怎么解释?”狐狸叹了口气,沮丧地说:“我估计他是出意外了……其实这结果大家又何尝没有想到,咱们都是在赌,拿命来赌啊!愿赌就要服输,怨不得谁……算了!还是先去打饭吧!”
这时我还在为如何送出情报而犯愁,纠结中,脑袋一阵阵的胀痛,那该死的癔症又有复发的迹象。人就是这样,当你绞尽脑汁想如何应付危急的时候,往往会忽略最简单的办法。就在我茫然站起身时,一个很浅的道理浮出脑海——没有药也可以诈病啊!对!我们几个是以病号调来外宿区的,偶尔“发作”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虽然有了主意,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冒险,这样做是很容易暴露身份的,要是引起内鬼的注意那就完了,毕竟他是个做事慎密而又阴险毒辣的警官,在这与外界隔绝的劳改场里,随时都有机会杀我灭口,就如之前那个楚辉……
大家垂头丧气地走回宿舍,各自从床底下掏出饭盆,我正考虑着怎样突然“晕倒”,就听到黑仔激动地哇哇大叫,“来了!来了!老东西回来了……”那声音变调得厉害,听着很是别扭。
循着黑仔的视线望向窗外,只见老鬼清瘦的身影出现在林间小路上。他迈着大步直奔宿舍而来,和走的时候不同,此刻他上身****,怀抱一只铁桶,左摇右晃地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停在门口的银杏树下,叉着腰,一起一落地喘着粗气。大家先是一愣,又一窝蜂地跑出去围在他身边。
“没……没出事吧?”老鬼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看似已耗尽所有的精力。
“还好,被我敷衍过去了。”此时狐狸的脸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不过他马上恢复冷静,对着黑仔说:“你和梁浩去打饭,我把今天的事跟他说说,回头大家再商量。”
……
九月二十九日,傍晚。
温武警清点完人数,和颜悦色地说:“明天下午就开始放假了,你们外宿区的可以自由活动,到时候可以到营区操场去玩,那里有电影、篮球比赛,还可以呆到晚上一起赏月……不过要记住,范围只局限在营区,超过警戒线一律当逃狱处置的。虽然休假的这一天半不用点名和锁门,不过你们也别乱跑,外面的岗哨可比平时要多很多,被误会就麻烦了……”
在劳改场能听到这种关怀的话确实让人感动,望着温武警纯真的笑脸,我内心很不是滋味,其他人可能也有些感触,全都低头不语。
……
“梁浩,你站到窗边把风,黑仔,你把灯拿到前面,别让外面看到人影……大家过来商量商量。”温武警刚一离开,老鬼便把大家召集到身边。
“听着,墓的大概位置找到了,咱们明天吃完午饭就开始行动。”
“明天?好啊!”黑仔忍不住大声叫嚷。
“你找到墓了?”我也失声问道,此时心里却充满了矛盾,既担心墓室已遭破坏,又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没有,只是找到墓的蛛丝马迹。”老鬼顿了顿,感慨地说:“这个土司王实在厉害,居然还懂得奇门遁甲,他把原本就复杂的洞道修改一番,有的凿通,有的封死,形成‘混元先天小八卦’的布局,单是墓道口就有八条之多,每条又有若干的岔口,其中藏匿各种蛊虫,还好,现在大多都干枯了……”
“……像这样的布局必定设有疑塚。”老鬼说了半天,发觉扯远了,调转话题说,“今天幸亏有这个,我才能全身而退啊!”一边说,一边拉出床底下的铁桶,拿掉上面遮盖的囚衣,一件黄橙橙的东西在桶里闪着幽光。这玩意书本大小,像个算盘,看着很是眼熟。
“仙人引?”几秒后,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
这不是那具蜡尸皮包里的东西吗?东北“常春门”的独门堪舆工具。记得应该是被李科长拿走的,怎么会在老鬼手里?难道……难道那个内鬼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