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易离了小寒山一二里,便停了下来,看着小寒山的方向怔怔出神。过了一会,在小寒山四方八面布了六十四枚正阳符,组成一个微型八荒纯阳阵,可以抵挡正机境之下大多数的妖物。
“这是自己所能做的极限了。”洛易似乎下了甚么特别大的决心,这才转身离去。
两炷香后,洛易现身三元观元谕堂中,将先前记录所经之事的留影石交给了当值弟子。那当值弟子只看了一眼,便知事关三元门人性命,绝非自己一个当值弟子所能决策,随即告知洛易稍后片刻,转身向后堂去请驻堂长老。
不多时,便有一位长老自后堂转来。那长老是一个颇为精瘦的中年道士,颌下短髭。驻堂长老打量了洛易一眼,沉声道:“且将你这次小寒山之行细细说来。”随即又示意洛易坐到一旁木凳上。
洛易称谢后,便将此去所经所历配着留影石告知了驻堂长老,接着便将装着贾师兄残魂的琉璃瓶递与驻堂长老。
驻堂长老听完洛易所言,接过琉璃瓶,看着留影石沉思道:“依你所言,那晏维翰是千幻宗的人?”不待洛易称是,便摇摇头道:“我看那可未必。”
洛易虽心有不解,却看见驻堂长老低头看向手中的琉璃瓶,心知这是思量如何挽救贾师兄,当即闭口不语。
“倒是个懂事理的小子。”驻堂长老心中暗暗道,揭开贴在琉璃瓶口的封灵符,神识向瓶内扫了扫,当即摇头叹道:“贫道是该庆幸你心思不足,还是责备你轻信人言?”
洛易一怔,倒是不知何故。
“你夺了这个琉璃瓶就没再打开过吧?”驻堂长老虽是出言相问,却是一股笃定之意。见洛易茫然点头,驻堂长老没好气道:“若是那晏维翰下了甚么驱魂咒,我这贾师侄岂无生机?”
洛易闻言不由暗道自己大意,连忙问道:“那贾师兄现在情况如何?”驻堂长老瞥了他一眼,慵懒无力道:“若真是有甚么性命攸关的诅咒,你还以为贫道会放过你?”
洛易还是心有不安,道:“难不成有甚么不要紧的诅咒?”驻堂长老骂道:“还不算笨得无可救药!”随即顿了顿,继续道:“不过略费一些时辰吧,我堂堂三元观长老还不及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是是是,长老道法精通,自然是没问题的。”或许是那当值弟子见洛易一直受责,生怕洛易不熟知这位俞长老的习性而触犯他,当即应承道。
那驻堂俞长老又岂能看不出当值弟子心中所想,用力拍了拍当值弟子的脖子,略带怒气道:“贫道就这般不好相与?你还怕我吃了他不成?”
当值弟子连道不是,称是以己心度他,反倒说明是自己心胸有问题。俞长老挥挥手道:“罢了,贫道气量非凡,自然不会同你们这些小辈计较。你且带他去交付任务,这贾师侄自有我来照料。”
那当值弟子连忙应承,拉着洛易交付好任务,这才出了元谕堂。
洛易岂能不知对方好意,从怀中掏出两个玉瓶,递与对方道:“方才还多谢师兄照料,这两瓶是小弟亲手炼制,一瓶用以疗伤回元,一瓶可增进修为,还望师兄收下。”
那当值弟子见洛易取出物件,正欲推回去,却听洛易所言丹药功效,连忙将手一缩,顿了一下,随即又将两个玉瓶推回去,道:“师弟这可不是小觑了愚兄?只是那俞长老素来爱同我们这些晚辈打趣,即便愚兄不说,也是无妨。”
洛易见对方双眼不离玉瓶,当即笑道:“师兄这是哪里话?倒不是为了此次俞长老,却是下次还有他事麻烦师兄,到时还请师兄多为照料。”
当值弟子闻言将玉瓶收回袖间,笑道:“愚兄若是坚持不要,岂不是拂了师弟好意?也罢,下次有事,尽管来元谕堂寻我。只要报上我李飞鸿的名号,想来元谕堂的诸位师兄弟应该会给师弟以方便。只是那边俞长老......”
洛易见对方既得丹药便意不在此,当即道:“师兄且自便。”那当值弟子双手抱了抱洛易拳头,以示亲近,便走开了。
洛易见对方已走远,心中颇是感伤:这投他人之所好的要诀,还是阿公平时担心自己摆渡吃了旁人的暗亏,反复叮咛自己。只是自己一向不以为然,倒也没放在心中。如今寄人篱下,方才懂得审时度势的世情,只是阿公此刻却已长眠于地,再也看不见了。
正当洛易心神激荡,蓦地,从胸前传来一阵凄寒之感,这才让洛易回过神来,心中念着他事,便向长阳殿走去。
回到长阳殿时,清灵道人正在推敲一记丹方,丹鼎阁内隐约不时传来一阵爆鸣声。
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果然看到清灵道人面带笑意、须发焦糊的从阁内走回长阳殿。两旁童子忙不迭施展了几个法术,驱尘祛灰,整髻插簪,极是熟练。眨眼的功夫,一个神采奕奕的清灵道长又出现在洛易眼前。两位童子也是功成身退,只留下清灵、洛易二人呆在长阳大殿。
许是被洛易盯得紧,清灵道人难得老脸一红,怒道:“臭小子,笑甚么,莫不成服了含笑半步癫?可要老道替你解了这毒?”
洛易闻言,登时憋住不笑。他可深知含笑半步癫的解药是取七种恶臭的灵药炼制而成,若是沾了一点,三个月不消退,已经是长阳殿最重的一种“刑罚”了。
清灵整理完丹方,这才转身问道:“小寒山一行如何?可有所得?”洛易当即将诸事同清灵一一道来,包括那个在神龛底下取得的黑珠。
清灵听罢,皱皱眉道:“既是贾师侄被俞长老出面照料,你自不用担心。且将那玄珠取来瞧瞧。”
洛易从怀中取出寒玉瓶,不由被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清灵面带异色看了洛易一眼,随即接过玉瓶,眉毛一挑,道:“怪不得以你通明期的修为也要打个寒战,不到正机境巅峰只怕都熬不过去。你能不被瞬间冻成冰人,想来是上元清虚经的造化。”
说罢,清灵将凝附在瓶身的寒冰一一去掉,浑厚的法力化作一个虚掌光影,从凝寒玉瓶中取出那颗黑珠,捏在掌影指间,细细查看。
许是感应不到,清灵索性将那黑珠直接捧到手心。洛易正欲出言阻止,却已是来不及,只见得一层寒冰自手掌向清灵胳臂上处蔓延,随即又消退下去。
清灵乜了洛易一眼,笑道:“你当我也是你那点微末修为?”说完不看洛易,闭上双眼,恐怖的神识随之层层扫描起来。
约是过了盏茶的功夫,清灵道人终于舒了一口气,将那黑珠丢进凝寒玉瓶里。洛易连忙问道:“可是何物?”随即又醒悟过来,讪讪道:“以道长通天法力,又怎么会被这小小黑玄珠所伤?我对道长的神通自然是放心的。”
清灵没好气道:“人不如珠,奈何奈何!”洛易却听成“人不如猪”,连忙劝阻道:“道长也莫担心,人不如猪也有人不如猪的妙处。若是哪个屠户没了猪头肉,怎么也寻不到道长头上。”
清灵闻言一怔,随之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