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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半脑子的人生态度(二)

周六早上,文木长七点半就起床了,平时上班他一般都是八点才起床。可见礼拜天的魅力实在太大了!起床之后,他快速洗了一把脸,由于吸烟,他倒是对涮牙很重视,每次都认真反复的涮。接下来用十五分钟时间搞一下发型。在他看来发型代表一个男人的人格,看看那些黑社会成员,大多数都是秃子,这代表他们已经堕落到彻底放弃了人格;再看那些社会精英们,各个头发油的发亮,即使脱光了,也要买一顶漂亮的假发戴上,这些人的人格犹如他们闪闪发亮的发型一样,直刺得大众的眼睛生疼。文木长给自己搞的发型很自由随意,他不会弄得像大街上那些骑着来路不明电动车、放着俗死人不偿命DJ的年轻仔那样嚣张,也不会像机关领导们一样把头发打扮的一板一眼、纹丝不乱,他也就是用手把头发抛来抛去,直抛到自己看着顺眼为止。搞成一个随意的发型之后,出门早餐,文木长经常去的路边摊是一位年过六旬的阿婆摆的,他和阿婆已经很熟了。阿婆的儿女们都在外地工作,她常年独居,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阿婆,我昨天在网上看到,说是要将子女常回家看望父母规定入法律了。”

“嗯?多长?”

“什么多长?”

“多长时间回家看一次?”

“呵呵呵,据说上面还在研究,我想至少也应该一月一次吧。”文木长说了之后又觉得有点好笑,一月一次岂不是成月经了吗?

阿婆的表情没任何变化:“我看还是别研究了,现在的年轻人在外面赚钱难啊!难过啊!听说主要是房价太高!”

“嘿!阿婆您也知道房价太高?”

“可不是嘛!我小儿子买了一套房,他说以他现在的收入要还清房贷至少得一百年!”阿婆说着,重重地点了几下头,眼睛绷得老圆,好像告诉了文木长一个天的的秘密似得。

“那是啊!中国的富豪十个出来九个半是搞地产的,另外那半个是挖煤的!嘿嘿!”

“怪不得买个房要一百年!”

“嘿嘿!怪不得您老人家还要天天出来工作?”

“可不是嘛!小伙子,你也好久没回家了吧?”

“哦,过年时回去过一次。”

“你家里都还好吧?”

“凑合。”

文木长出生在祖国最贫瘠的黄土高原的西南缘,那里有数不清的沟卯壕梁,自然条件恶劣,是个‘靠天吃饭’的理想场所,凡是个中国人都不愿意在此出生。自打小文木长就天天挖土、玩土、有时还吃土,黄土高原嘛!最不缺的就是黄土。文木长家乡所在的市叫萧关。此萧关,非彼萧关,正是王维的《使至塞上》中描写的‘萧关逢侯骑,都护在燕然。’所指的那个‘萧关’。萧,取萧瑟、萧条之意;关,顾名思义,就是关口。萧关,萧条冷落的关口。从字面意思来看萧关注定是个悲剧色彩浓厚的地方。事实上,确实如此。古时候北方游牧民族和中原汉人王朝常年累月的在这里干架。每次都干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死他个万儿八千的根本不在话下。为何要干架?原因很简单,马背上的家伙们垂涎中原肥沃的土地和娇嫩的女人,一旦能冲破萧关,就可直取长安。而中原的男人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土地和女人,就在此地阻击北方侵略者。由此可见,古萧关对于中华帝国来说是个极为重要的军事要塞,需要派重兵把守,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而现如今的萧关道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军事地位,变成了一个所谓的可以见证历史的地方。但说实在的,在这里你很难见证到什么历史,那些古战争遗留下的烽堠早已被水土流失干净了,还有那一个个在你看来稀松平常的甚至有些难看的大土堆,今人都叫它们——秦长城。2000年从联合国来了几个黄毛老外在萧关市考察了一番,得出一个人道主义的结论:此地根本不适于人类居住。可想而知,这对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带来的是多么大的感动,终于有人理解他们的苦衷了。尽管此地不适于人类居住,但他们还得继续住着,否则,还能怎样?10多年过去了,文木长的故乡没有任何起色,学校撤的没几所了、地下水还是稀有物品、年轻人几乎都出走了,剩下的老人们都在等着人人都有的结局。

说起文木长的家庭,那必须得先提一下他那除了酒场称霸外,别无一处可取的老子。很多人都喜欢说自己是看着谁的电影长大的,但文木长不一样,他是看着他爸喝酒长大的,这一点儿也不夸张。文木长他爸在每次喝醉酒之后,也不知道是假醉还是真醉,总是会语重心长地给文木长讲两句话:“儿啊,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啊!你是咱们文家以后的掌门人啊!”听着感觉好像是他爸武侠电视剧看的多了,但其实他爸除了喝酒,没有其他爱好,更是从来都不看电视,连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开到第几届了他都不清楚。每次听到他爸这话,文木长都感觉心里憋得透不过气起来,他想告诉他爸:“其实,我不想继承你,更不想当掌门人。”在文木长这种容易愤怒的小青年看来,所谓的继承,是一代人沉寂之后,下一代人接着愤怒。但因为愤怒的焦点不同,两代人互看不顺眼,最后导致关系决裂。这也是为什么绝大多数人最初的梦想都不选择做像父辈那样的人,但悲剧在于他们越来越像自己的父辈。所以真正意义上的继承应该是在愤怒中寻到变革的路子,但这是少之又少的。而我们经常所说的继承,基本上都是站在父辈的脚印上原地踏步走,用小学生的话来说:“一点进步都没有。”用社会青年的话来说:“徘徊、彷徨、活的没意思、操蛋!”。想一想要站在自己酒鬼老子的脚印上原地踏步走,文木长就火冒三丈。

文木长他爸以前也在外面上班,隐约记得好像是个国有的果脯厂,这个果脯厂只生产过果丹皮,生产效益怎样,三个字——不清楚。1998年的时候,文木长他爸回家里闲坐着了,再也没去果脯厂上班,当时听人说是‘下岗’了。他爸回家之前,文木长家的生活条件就很差劲,他爸回家之后就变得更差劲了,大半年才改善一次生活。文木长后来一直认为他爸的这个‘岗’可能是喝酒喝‘下’的。他爸回家之后有了更充裕的时间用来发展自己的爱好——喝酒,天天喝酒。那时,文木长他爸酗酒成瘾,众人皆知。当年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文家有一位叱咤酒场的喝酒怪才,据说一次能喝七十二盅子52度以上的白酒,当然这个盅子的大小无存考证,不过一次性喝了七十二盅子到不是假的,后来这‘不倒七十二盅子’便成了他爸的光荣称号。小学时文木长在学校里也很有名气,不是因为学习好、或者家里有钱有势什么的,而是因为他老子的威名已经深深的震撼了下一代。同学们见了文木长都会相当钦佩的上前搭话:“文木长,我刚又看见你爸跟XXX喝酒呢。”“文木长,我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你爸喝醉了睡在路边”“文木长,听说你爸昨天喝醉了在咱们学校门口撒尿,真的。”文木长,小小的年纪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地自容’,但这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他越挫越勇,再后来遇见各种各样的丢人事,他都能泰然处之,不就是丢个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在十几年前已经把这一辈子要丢的人都他妈丢光了。

文木长他爸酒量大是事实,但更是事实的是他撒起酒疯来更是一时无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每次喝完酒,他爸总会耍出三件套:骂人、打人、假装上吊。小时候他爸要是喝酒上吊,全家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这样他爸才算满足,然后给家里人一个天大的面子——改用刀子割腕,可他每次都用刀背割腕,你要问他为什么用刀背割,他会说喝醉了分不清刀口刀背了。第二天他就把打人、骂人、上吊、割腕之类的责任全推给酒。久而久之,文木长发现他爸根本就是在玩他们。所以文木长18岁以后,他爸要是喝完酒之后又上演上吊、割腕之类的人间惨剧,他再也不理会了,并且还怂恿他妈妈和姐姐:“让他去弄吧!挂了咱们都省心了”可他爸惜命如金,怎会轻易挂掉?在建设和谐社会的时代潮流中,他们家肯定要被淘汰。去年腊月他爸喝醉酒又出手打人,过年回家时,妈妈和姐姐向文木长哭诉,面对这样的事实,文木长几乎就要出手狠揍他爸,但在最后关头他还是选择了妥协。大年三十晚上,他跪下来请求自己的父亲别再打人了,两年多没回家了,他不想一回家就和自己的父亲闹翻。近几年来,文木长一直在梦中和父亲吵得你死我活,甚至到了生死决斗的地步。按照那位自称能上震天堂、下震地狱的奥地利老哥的观点:梦是愿望的满足。但文木长不明白,为什么美好的愿望只有在梦中才能得到满足?不解,还是让他去问弗洛伊德吧。自打念高中开始文木长就很少回家,高中时寄宿在学校里,一个学期也就回一次家,那还得母亲和奶奶苦苦央求才肯回去。念大学时,他四年只回过三次家。并不是他不想回家,他只是不想面对他那乌七八糟的家庭环境和喝酒撒疯的父亲,他怕那天他忍不住真动了手,儿子动手揍老子,依我们中国人那可爱的传统观念来看总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美事,话说回来,万一动了手又打不过呢?那岂不是很失败?

文木长的母亲是一位老实善良的农村妇女,大半辈子受苦受气,默默忍受着命运带给她的所有苦楚,从无怨言。在父亲常年沉迷于和酒精作对的时候,是母亲独自扛着这个家。他妈告诉文木长,她曾经几次想带着他和他姐姐离开这个家,但她于心不忍,她怕把他们带出去之后,会永远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在这种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文木长,现在经常对朋友说:“没想到我没有早早地报废掉,竟然还活到了现在,而且还算是个心理健康的成年人,这完全归功于我妈。”其实,在家庭暴力环境中长大的人,大多会向以下两种情况发展:一种极端自卑又敏感,但表面上却装的冷漠高傲;另一种,会变得极端凶残,表面上却彬彬有礼、温温和和,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得罪他的人下个套子、使个绊子。而文木长比较幸运,他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他这个人表面有点冷、但内心却很柔软,脾气也好,用一个用的快烂的词形容就是‘外冷内热’。若随便看见个路边有个小姑娘哭着向她妈要糖吃,她妈不给买,他就受不了,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变成一把糖果,去解救这个小姑娘于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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