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阿南,虽说是木府小姐,但时常跟着阿哥们上山跑马、放鹰狩猎什么的,并非囿在温室里宠养的娇花嫩草。可终归是个女孩儿家,加上又是首次远足,一路风尘碌碌,早已疲累不堪。简单洗漱过后,倒头便睡了。这边厢睡得正香,突的被一阵“乒乒怦怦”的拍门声惊醒了,抹把眼转头看看天色,才不过三更天的光景,不由得有些气恼,正想喊人来问究竟,猛的悟起今儿这不是在木府,只好将被子一拉,蒙头继续再睡。
待到随从来喊,已经日上三竿,说是张老爷子、张含少爷与升庵先生早在客厅里等着了。
阿南一听赶紧爬起来,匆匆梳洗,想着就要见着心仪已久的升庵先生,不由得心下一阵扑扑乱跳,无来由的感到紧张。她懒得刻意去作精心妆扮,想着随意自然让人瞧着舒服又不失礼仪便为上好,于是选了套色调明快的常服穿上便跟随从走了。
一进厅门,瞧见里面坐了仨人。
居中一位老者,正双手捧着白玉瓷杯悠悠的呷着茶,形容消瘦,须眉皆白,身著藏青深衣,袖领下襟淡青缘边,腰系大带,头戴方巾,巾子正中绣有一朵皎白如意云,肃然之间平添了几分意趣。
老者右侧,乃大少张含,此时正抓着个杯盖儿在手上左一翻右一翻地把玩。他今天一袭水蓝锦袍,白色缠枝宝相花织纹,嫩黄腰带系一碧玉带钩,神清气爽,笑意盈盈,比昨日所见更显俊朗。
老者左侧一男子,紫蓝布衣直裰,深黑色四方头巾,一身居士打扮,尖脸削腮,其貌不扬,可眉宇间棱棱的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气势来,一看便知此人决非等闲之凡俗之辈。
“噢,这便是传说中的升庵先生了么?”阿南暗想,不自觉间带了那么一点小失望。
对于这位才气逼人声名远播的男子,伴随着她成长的各种揣摩与猜想中,这人总应有着副英才盖世一表人才的模样。转而又想,他英年失意身陷困境,还能有这么一份傲睨自若,也挺难能可贵的。不过心下不禁有些儿婉惜,想着他若能再英气那么三分,那可就完美了啊。这丝丝缕缕不可与外人相道之小女子小心思,在一迈一进的行走间已迂回辗转高低起伏了几个来回。
就在阿南边进门边打量仨人的同时,貌似无所事事的这三人其实也没闲着,都不约而同的将眼光齐齐地刷到了她的身上。
但见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肤色黝黑,眉目却甚是清秀,长发梳辫垂于腰后,正随着身体的走动一甩一摆的乌黑闪亮。她内穿一件立领右衽雪白上衣,外罩浅湖蓝缎面圆领坎肩,背披七星彩绣背饰,腰系明黄百褶搭裙,下着黑色长裤,脚上一双茶青色绸布绣花鞋。瞧上去并不特别招眼,却是清雅别致,洁净得体。
这女子进来了也不等人介绍,微俯前身向三人轻轻一辑,裂嘴一笑说道:“张老先生、张公子、升庵先生早安!昨晚没睡好,今早起来晚了,小女子木南若失了礼数,万请各位多加担待啊!”说话间笑语嫣嫣,落落大方,丝毫不见深闺小女之惯常扭捏。
杨慎当下心中称奇,不由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