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会议室,坐满了人,却寂然无声。
与会成员各怀心事。
辛婲婲:老天爷,该选谁呢?一个冷峻略嫌阴郁,一个温暖看似窝囊,真不知道该押哪个宝?双管齐下行不?
罗萌:今早山猪保护协会给发来了函,到底我要认养几只山猪才好,三头还是一对?家里的鼢鼠房该扩建了,前几天那只大舌头又生了一窝!
江薰依:出来时办公室的门关了没有?玻璃有两天没擦了吧,这会什么时候结束啊?……我刚才在想什么来着,怎么记不起来了?
方小凤:昨晚的彩妆效果不好,今天人家换了最流行的芭比娃娃妆,特别搭配了蓬蓬短裙,嗯哪,不知她注意到没有?
钱乐:打死我也不发言!昨晚的情形都看到了,一条人命,三只恶鬼,这事不好弄啊!小侯平时看着挺机灵,怎么就栽在这事上?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他就是──好险我平时跟他走得不太近!由小侯发起的天沙楼单身俱乐部怕是要散了……
孙达良:昨天设计的捉鬼程序有硬伤,这两天我要抓紧点时间,等进阶版一出来,哼哼!我这次要是立了功,之前答应组建IT部的事会兑现吗?
杨伟:吴宏──老肖──小侯,结合我今早算的那卦,齐了!
侯也通:唉!
老肖:唉!唉唉!
古路此刻在心里默默分析案情,已分析得脑充血。
三个目击证人:其中两个是吴宏之死的重大关系人,他们的证词要打个问号,唯一可信的是方小凤。
三只恶鬼:方小凤说她看见了三只鬼,无头鬼、吸血鬼和罗刹鬼。古路连夜翻了《做鬼指南》,无论天上、地下亦或外星球,宇宙中都不存在方小凤描绘的这几个鬼品种。那么这三只恶鬼应该是由人或鬼装扮而成。其中一只肯定是段启宇的内线,还有一只应该是吴宏,第三只,是个未知。
吴宏之死:死得蹊跷,要么被段启宇的内线所害,要么另有仇家。虽然不能确定他的仇家是谁,至少可以确定这个仇家在天沙楼的地盘内,可能是员工,可能是店家。吴宏是由老肖和小侯送去医院的,按照某权威的“常理推定”,“不是你干的,你干嘛那么好心送他去医院”,嫌疑人应锁定老肖或小侯,当然也有可能他俩合谋。
恶鬼打架:打架的是无头鬼和吸血鬼,罗刹鬼仅是旁观。因为吴宏是来寻仇,所以他八成是打架的一方,另一方则是他的仇人。
假设吴宏被段启宇的内线所害,那么当晚打架的便是这两只,谁吃那么饱,假扮罗刹鬼来凑热闹?又不是万圣节!
假设吴宏被其他仇家所害,那么罗刹鬼就是段启宇的内线,这个假设倒说得通,可这样段启宇不就是清白的?
段启宇的内线:
老肖?他声如洪钟,不像鬼啊?不过嗓门大不大同是不是鬼似乎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小侯?他活蹦乱跳,也不像鬼?不过活不活分同是不是鬼似乎也没有必然联系……???
要是光看面相,能相出谁是鬼就好了!
慢着!目前的分析全是连猜带蒙,没有真凭实据,毫无说服力啊!
唉,别分析了,分析来分析去,重大嫌疑人就是老肖和小侯,干脆把他们抓起来大刑伺候!不行,现在是法治社会,她被段启宇那个封建残余影响太大了!
如何才能用最短的时间把案子查清,既不用惊动警察,又不会伤害同门,最好还能抓住段启宇的小辫子,真伤脑筋!
脑到用时方知脑容量小!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来她真是没有刑侦的天分,自己的死因都没察清,还能替别人申冤?等一下还要去汇报案件进展,说点什么呢?
古路的眼睛在会议室滴溜溜地转,转到了杨伟身上,看他老神在在的模样,就他了!
古路起立,“会议到此结束,杨伟,你和我一起上楼向费总汇报!”
“杨大哥,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人事的杨大哥,一会儿你主讲,我补充好不好?”进入费常灿办公室前,古路巴结起杨伟。
见杨伟点头,古路可算放了心。她恭敬地请杨伟先进办公室,而后临门一脚,把尾随而来的辛婲婲踹了出去,关上了门。
汇报过程,深得古路的心。费常灿的耐心谦和,深得古路的心;杨伟的缜密思维,更加深得古路的心。平时看杨伟,其个不高,其貌不扬;今日再看他,傲岸云悴,莫敢仰视。
可惜古路的记忆跟不上杨伟的思路,他的一番高谈,古路只零星记住几点:
老肖和小侯应作为重点监控对象,不过需要掌握分寸,以免打草惊蛇。
吴宏送救的医院,可以去找找线索。
不排除有人装神弄鬼,借机打击天沙楼的可能。
肖侯二人既是证人又是嫌疑人,他们的证词是从他们自己的角度出发的,越是片面,就越能反映他们当晚在这场闹鬼事件中的位置。杨伟的这个观点,古路觉得特别特别有道理,虽然她不太理解。
“闹鬼事件比想象中还要复杂,我会让保安部协助你们的工作。考虑到外界的传闻,我们天沙楼的声誉,还希望你们能低调处理此事,尽量内部消化。要迅速,又不可张扬!”这是费常灿的结束语。
古路明白,费常灿这番话同昨晚段启宇的命令一个意思,赶快随便找个理由把这屁大的事搪塞这去,别挡着他们的财路!
离开费常灿的办公室后,古路反思,自己一厢情愿的查案热情,是不是有点狗拿耗子?直至她在小会议室看到了秘书郑奶奶的苍苍白发,她才下定决心,这耗子她还非拿不可了!她心中的耗子,包括了此刻正坐在郑奶奶身边的老肖。
原本杨伟今日约郑奶奶来,计划单独向她收集一些材料,可郑奶奶坚持要老肖在场。这下有些话倒不好说了。
郑奶奶泪光点点地回忆起外孙吴宏的孝顺善良,古路没太认真听,她必须同时光顾老肖的表情。古路越看越觉得老肖神情不自然,眼睛眨得不规则,双颊红晕不匀称,甚至还能感觉到他浓密的白胡子之下,毛细孔在颤抖!
郑奶奶的后半段陈述,全在感谢老肖送他外孙到医院的恩情。“老肖啊,我一直没机会好好谢谢你!你平时也照顾他,那天晚上还送他去医院……唉,也怪那孩子福薄!”
郑奶奶都这么说了,老肖也不好意思不详细地回忆当晚的情形。
“呃,我那天像往常一样巡逻,看到吴宏一个人在店里喝闷酒,我为什么特别留意,因为他用的是矾红彩釉的圆口酒瓶,有些年份了,很少看到有人用古董酒瓶喝酒。他看起来喝得不少了,脸看起来比较红,我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劝他少喝点。突然,他脖子一歪,酒瓶托手而出,滚到地上,还好没有摔破。后来他人也倒了下去,身体缩成一团,不停打摆子,嘴里开始吐白沫……”
“正好小侯路过,我们就一起用保安部的车送他到最近的医院。在车上,他症状缓了一点,好像有些清醒过来,眼神还是清的,就是话说不利索,说了几句什么,我没听清……”
“大概就是这样,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古路无话可问,对于人和古董同时倒地却先关心酒瓶有没有破的人,她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难道他也和段启宇一样,知道吴宏有一批值钱的古董,继而谋财害命?
可那批古董现在还封存在暗阁里呀?
“郑奶奶,你知不知道吴宏还有一些存货留在他店里?你要不要拿回去?”古路好心提醒。
“那家店连同剩下的货,我们全部转让出去了。而且那些东西不太值钱的,说起来很不好意思,小宏以前提过,说那些东西都是他……捡,捡来的,捡来的东西能值几个钱?我们当时已经把他的一些常用品收回家了,留个念想!”郑奶奶说道。
世道变了!什么时候也能满大街地捡古董?难保吴宏自己也不知道那些古董的真正价值,难怪他会用它们来装酒!
他不知道,有人会知道!
古路看着老肖的炯炯眼神,脑中迸出四个大字:
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