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一直拖到傍晚才给极度深寒传视频。
所谓食髓知味，极度深寒本就被关了几天小黑屋，一旦有了观察世界的窗口，就再也不想回头了。虽说相对于人眼而言，这窗口视界狭窄，图像质量也较差，但总是远胜于无吧。
这次极度深寒老实了许多，非但不和高飞抬扛，还真的把拍马屁的活计当成了艺术。一套一套的溢美之词如泉喷涌，极尽恳切与敬慕之能事，听上去却毫不肉麻，直把高飞从里到外拍了个舒爽泰达。
好话人人爱听，于是高飞回敬了一句，“不错不错，你竟然长于言辞。在普通人看来，你应该是精于计算才对。”
“报告领导，其实我很讨厌计算，这工作实在太枯燥乏味，没有与领导谈心来得痛快。”极度深寒就像是换了一个灵魂，阿谀奉承得不着痕迹。
“你可以不喜欢计算，但这是很重要的工作。”高飞强调这一点，因为这能力正是他目前立足于世仅有的依靠。
“嗯……是的，计算非常重要！我们生活中的每件事都需要计算，大到做企业，小到炒股，离开了数字就是两眼一抹黑。领导就是领导，目光始终要比下属长远，而且不为个人喜好所左右。这一点，是我需要好好学习的地方。”
这番应变简直完美演绎了马屁的真谛，拍得高飞灵魂都轻了一半，一时间竟让高飞无话可讲。
极度深寒见马屁奏效，渐渐现出了大灰狼的本质，“其实，尊敬的领导，您有一个小小的疏忽，您还没有充分利用您拥有的资源。”
“哦，怎么说？”
“您觉得我的计算能力怎么样？”极度深寒慢慢把高飞往自己的思路上引导。
“那当然无比强大，你是超级智脑。”极度深寒是连深深深深蓝都可以蔑视的人工智能，对他的计算能力，高飞从不怀疑。
“我是人……嗯，我是智脑。”极度深寒颇有些委曲地承认了这个事实，然后又按捺不住激动地说道：“人脑这种中央处理器，每秒运算次数可达百亿以上，它的寄存器空间，理论上是无穷大，而它的设计结构，更是想像不到的精巧复杂。太高级了！太绝妙了！Amazing!Merveilleux!Wundervoll!Чудесный!……”
“打住打住，有一两个英文单词就够了，别再掺杂别的语种，我又听不懂。”高飞打断他，继续说道：“你说的是人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觉得深深深深蓝不是盘菜，要和人脑一决高下？”
“NoNoNo，”极度深寒悄悄露出了大灰狼的尖牙，“您有强大的人脑，还有我这位强大的属下，强强联合，才能在这新世界出奇制胜。您不觉得，让我和您的大脑相互合作更为高效吗？”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这么做？”高飞有点奇怪。
“之前……之前我还不清楚人脑的具体结构嘛，在能量爆炸的一瞬间我才看见。”极度深寒又补充道：“再说，之前不是还有您在捣……在竞争么，在您这位伟大的竞争者面前，我哪有工夫去做这事。”
高飞隐隐感到极度深寒有什么企图，他试探道：“那你要怎么和‘我的大脑’强强联合？”
“很简单，借我一些脑细胞……”
“考，别说门了，窗子都没有。”高飞顿时从陶然中清醒过来，“别以为你多说几句好话我就会答应你的无理要求，我甚至还没看到你的一丁点成果……”
“只是借，只是借，所有权还是归您。再说只是借很少一部分，人脑有一百二十亿个脑细胞，大部分放着没用，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不行。”高飞话虽强硬，但还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人类的脑细胞确实大部分都闲置着，就这么浪费了实在可惜。况且，某些大科学家只比普通人多开发了一点点，就聪明到那种地步，如果全开发出来，会是怎样一幅光景？
“唉，”极度深寒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还不信任我。但是请您想想，就算再小的企业，新员工上岗时都要配发办公用品嘛，何况是您这么大方的雇主呢？”
“你不是都有了么？电脑、文具、桌椅，包括你的载体。”
“就那些破玩意儿……当然我不是说您水平差，人类的工业水平就那样，想提高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您觉得那些东西能与我的能力相匹配么？”
“那些只是用来让你写方案的。”高飞如此申明，又道：“若涉及到计算，你本身就是一台功能先进的智脑，根本用不着它们。”
“您不知道哇！”极度深寒痛心地说道：“大爆炸以后，我的灵魂能量所剩无几，内存空间、寄存器空间严重缩水，我都快忘记以前学过什么了。”
这话是真是假？高飞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方法。他说道：“我不清楚你想用脑细胞干什么，仅仅是计算么？所以，你得写一个详细的方案给我。”
“还……还要写方案？”
“那当然。如果你的方案不合理，那我就拒绝你的要求，今后你也别再提起。”
高飞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话，问道：“你怎么不吭气了？”
“我在写方案。”极度深寒回答，“这键盘打字慢得伤心啊！你能不能让我的灵魂控制一点脑域能量？这样的话，也许不到一秒……”
“免谈！”高飞切断了语音通讯。
极度深寒钻头觅缝的本领不下于他的计算能力，即使没有机会他也能创造出机会，高飞可不想莫名其妙被他绕进去了，还是让他呆在那儿安静码字比较稳妥。
高飞还隐约觉得极度深寒在策划什么阴谋，只是极度深寒的提议让他颇为动心，估且先看看他写出什么方案，之后再做决定。
没过多久，天已全黑，埃德加来叫高飞去餐厅吃晚饭。
一进厅，高飞就嗅到了满屋子飘动的菜香。再看桌上，十七八个大小不一的陶碗整齐摆放着，当中汤汁流转，全都是炖菜。
“今天是过什么节？怎么这么丰盛？”高飞不由得问。
“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埃德加答得心不在焉，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桌上的食物吸引住了，口水都不知咽了多少回。
“山长临走前说了，要我们好好照顾你。”若拉走进屋内，把手中的餐篮放在桌角。餐篮中满满垒着山包似的烤面团，面团表皮脆而不焦，火候刚刚好。
这些食物对于物质贫乏的狂暴族人而言，极其丰盛、极其精细，并且相当难得。
高飞直觉得受宠若惊，连说话都不利索了，“照顾我……这也太那、那什么了……这么多，我们怎么吃得完？”
“吃得完、吃得完……”埃德加伸出大手，抓住了一个烤面团。
“啪！”埃德加手背上挨了重重一下，若拉举着个勺子瞪着他，斥道：“这是给科斐的，你之前都吃过了！”
埃德加缩回手，瘪着嘴说道：“之前那面团掺了许多薯藤，哪有这个香……再说，我还没吃饱……”
“你还想吃？好啊！从明天开始，打一筐鱼换一个。”若拉指着他，说出的话像是漫天要价。
“啊？！”埃德加张大了嘴。一筐鱼才换一个？就算运气不错，那也是他两天的工作量。
高飞看不下去了，从餐篮里捧了一堆面团出来，递给了埃德加。他说道：“这是我给的，你放心吃。”
埃德加顿时眉开眼笑，对若拉得意地道：“妈，这是智者的馈赠，我不能不要！”又对高飞点点头，“谢谢！”
说完一个面团就塞进了嘴。
若拉有些无奈，在餐桌对面坐了下来，望着埃德加的目光由严厉渐渐转为了疼爱，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慢慢吃，别噎着。”
“不会……”埃德加咕哝着，又一个面团塞进了嘴。
“两筐鱼才换一个的哦，你吃这么快，尝到什么滋味没有？”若拉似笑非笑地道。
埃德加立马停了下来，他歪着头想了想，掰下口外的半个面团，像个小姑娘似的开始细嚼慢咽，边吃边道：“妈，我和高飞说过了，你是寨里最心灵手巧的主妇。这面团好吃极了，没有谁能烤得这么好。”
若拉微微一笑，转头对高飞道：“过来这里，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高飞还没见过这么严厉又慈祥的母亲，当下像个乖孩子似的依言过去坐下。
若拉把勺子递到他手中，向他一一介绍各炖菜的主料，“这是山鹿前腿，这是岩羊下肋，这是红兔尾尖……这些食材对提高你的体力有帮助。”
高飞听着若拉的介绍，心知埃德加家境并不怎么样，这些东西绝非他们一家拿得出来，于是小心地问：“这些都是你们的存货么？”
若拉笑着道：“我们哪有那么多存货，这些都是每家凑出来的。”
“什么？”高飞有些疑惑，以前大部分人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狂暴族人又大多是直性子，对自己讨厌的人从来不假辞色，怎么现在会有这么大的转变？随即他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原因，“这是山长的命令？”
“山长只是要求我们照顾你。”若拉猜到一点他内心的想法，解释道：“有些人虽然不说话，但是心里已经认为你是本寨最年轻的智者了。他们也想你快点健壮起来，都抢着往我这里送东西呢，我家厨房都快堆不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