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见黛玉又在伤心落泪,便主动上前问好,黛玉只哭不答理。他就坐在床沿上,劝了一会儿,又把“好妹妹”叫了几十声。
黛玉见宝玉如此亲热,觉得二人原比别人亲近,哭着说:“你别哄我,从今后,我也不敢再亲近你,就当我走了。”宝玉问:“去哪里?”“我回家。”“那我跟了去。”“那我要是死了呢?”“你死了我做和尚。”黛玉顿时又沉下脸来,怒问:“你们家有几个亲姐妹呢,明天都死了,你几个身子做和尚?”宝玉自知这话过于莽撞,不由涨红了脸,无言以对。黛玉死盯着他,见他如此狼狈,咬着牙狠命在他额上戳了一指头,说:“你这……”叹了口气,又拿起手帕擦泪。
宝玉后悔不迭,又被她戳一指头,不由流下泪来,想擦泪,又忘了带手帕,就用衣袖擦。黛玉偷眼瞟见,抓过一盒纸巾摔到他怀里。宝玉接过擦擦泪,挽住她一只手,说:“我的五脏都碎了,你还只是哭。走吧!我们到老太太跟前去。”黛玉把手摔开,说:“谁跟你拉拉扯扯的!都这么大了,还死皮赖脸的。”忽听有人叫:“好了!”二人吓了一跳,却是凤姐跑进来,说是老太太正怨天怒地,让她来瞧瞧,她说二人自会好,老太太还骂她懒。让二人跟她去见老太太,让老人家放心。说着,拉上黛玉就走。
宝玉跟在二人后面,到了贾母跟前。凤姐取笑她正碰上宝、黛手拉手儿,倒像黄鹰抓住鹞子脚,掰都掰不开。说得满屋人都笑起来。黛玉挨着贾母坐下,仍一言不发。宝玉只好与宝钗搭讪,说是身体不好,未能去给大哥祝寿。宝钗说他身体欠安,去不去没关系。宝玉问她怎么也不去,宝钗说她怕热。宝玉又觉得没意思,讪笑着说:“怪不得大家把姐姐比作杨贵妃,身体胖怕热。”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引爆了地雷。女生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说胖。
宝钗大怒,又不便发作,冷笑着说:“我倒像杨贵妃,只是没有一个好兄弟做杨国忠!”正说着,靓儿的扇子不见了,说:“一定是宝钗姐藏了。好姐姐,给我吧!”宝钗说:“我和谁开玩笑过?你来怀疑我!”靓儿跑了。宝玉自知又把话说重了,当着众人,更加不好意思。气氛顿时陷入一片尴尬之中……
一天,史湘云来找宝玉玩,经过蔷薇架下看到一个金晃晃的东西,她便拿起来看,见是个金麒麟,就把她自己的也拿出来,一对比,那个比自己的又大又有光彩,她托在掌心,自言自语说:“好奇怪,我从来没见家里有人带这个。”宝玉走过来,湘云忙把麒麟藏好,跟宝玉一起到宝玉房间。袭人正在乘凉,忙迎上来,拉着湘云问长问短,请进房中。宝玉说:“我得了一件好东西,专等你呢!”说完,在身上掏了半天,“哎呀”一声,问袭人:“你把麒麟收起来了吗?”袭人说:“你天天带在身上,怎么问我?”宝玉着急,就要去找。
湘云就问:“你什么时候又有个麒麟?”宝玉说了麒麟的来历,湘云拿出那个麒麟来。宝玉接过,说:“亏你捡了。”正说着,有人来说,贾雨村来了,要找宝玉。宝玉一听贾雨村来了,浑身不自在。袭人忙给他拿外套,劝他赶快去。湘云也劝宝玉,虽然他不愿考功名,也该常会会官场上的人,将来也好来往应酬,别光在脂粉堆里混。宝玉动了气,赶湘云走。袭人劝湘云:“你千万别在意,上次宝钗提过一次,他就把宝钗晾在这里,自己走了;要是换成是黛玉,岂不要哭死在这里?”宝玉说:“林妹妹从来不说这混账话!”二人笑着说:“这是混账话?”
黛玉见湘云去找宝玉,她生怕宝玉也有个麒麟,与湘云来一段风liu佳话,忙赶到宝玉那里,站在窗外偷听,正听到湘云劝宝玉与官场上的人会会,宝玉说林妹妹绝不会说这种混账话。黛玉不由得又惊又喜,又悲又叹。喜的是,自己眼力不错,宝玉果然是她的知己。悲的是,自己气弱血亏,只怕难于久在人世,岂不是命薄?想着想着,不由得珠泪涟涟,忙转身就走。
宝玉出门,正见黛玉在前面走,似乎边走边擦泪,连忙赶上去问候。黛玉强作笑颜,说:“谁哭了?”宝玉说:“眼上泪珠都没干,还撒谎呢!”说着便抬手为她擦泪。黛玉忙退后两步,说:“又动手动脚的。”“说话忘了情,也就顾不得这那。”“死了倒不值什么,丢下什么‘金’又是什么‘麟麟’,可怎么办?”宝玉又急了,问:“你还说这话,到底是咒我呢还是气我?”黛玉深悔又说了莽撞话,笑着说:“我说错了。看你急得一脸汗。”不禁伸手为他擦汗。
宝玉瞅了半天,没头没脑地说:“你放心。若能一切随它去,便是世间自在人。不要为旧的悲伤,浪费新的眼泪。”黛玉怔了半天问:“我有什么不放心?”宝玉叹口气,说:“你果然不明白这话?难怪你天天为我生气了。”“果然我不明白什么放心不放心。”“好妹妹,你别哄我。果然不明白这话,不但我平日的心意白用了,连你平日待我的心意也辜负了。你就是因为不放心,才弄了一身病,假如想开些,也不会一天重似一天。”黛玉如遭雷轰电击,只觉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话还恳切,心中有万语千言,却又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呆怔怔地望着他。他心中也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同样呆怔怔地盯着她。黛玉最后咳了一声,转身要走。宝玉忙拉住她,要一诉衷肠。黛玉拭着泪推开他的手,说:“你的话我都明白。”头也不回地走了。
宝玉出门慌张,忘了拿帽子,袭人拿了送来,见二人如此缠mian缱绻,便远远站下。见黛玉走了,宝玉还站着发呆,就走上前去。宝玉却一把拉住她,说:“好妹妹,我的心事,从来不敢说,今天我胆大说出来,就是死也甘心!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病,只有你的病好了,我的病才能好。”袭人吓得大叫:“晕死,你中邪了?”宝玉这才醒过窍来,涨红了脸,夺过帽子就走……
其实没有什么能伤人,除了自己。伤心难过总是因为自己想太多。黛玉回到房间仔细回想,以前的自己真的是太过执着。任性不成熟。以前宝玉对她越是宠溺,她就越是任性。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青春就是疯狂的奔跑,然后华丽地跌倒。那些被允许放肆任性的年代,叫做青春。而现在,她却感觉离它越来越远。很多事情,已经不象以前。不能再那么任性,不顾一切了。因为她已经渐渐成熟,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耍脾气了。成熟不是心变老,而是眼泪在眼里打转,却还能保持微笑。
从见到宝玉的那一刻起,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将与孤独寂寞伤心难过相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本是同根生,缘何难相依?如果他不是自己的表哥,有多好。如果有来生,一定要和他成为一个陌生人,然后,浪漫地邂逅,相爱,结婚,白头到老……
一直以来,她都还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找到一个地方,在那里,他们的爱可以超越一切界限。他可以牵着她的手尽情奔跑,尽情欢笑……所以,为了这个愿望,她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她天真地以为,虽然这种想法现在看来不太现实,但是只要他们的爱够坚定,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的了。殊不知,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家境并不富有的她,如何能配得上家财万贯的他?除非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他们两个私奔到月球……
等待是一种寂寞,寂寞是一种颜色。等待结果的过程是一种很耐人寻味的感觉。充满憧憬又伴随着忐忑不安。这种心情就像,蛮荒时代人们发现西红柿的过程。最初人们对这种鲜红晶亮的果实忐忑不安,害怕有毒,不敢尝试。可是越不敢尝试,那果实却越是吸引着每一个人的味蕾。
致命诱惑。它让每个人都无比憧憬,它到底是什么味道。现在黛玉的心情就类似于此。每天起来以后,别无他事。除了想他,想他,还是想他。
太阳懒懒地挂在云翼上,漫不经心,似要掉下来,一如她悬着的心。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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