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林如海在为黛玉的事情发愁之时,贾雨村来了。两人坐下之后,贾雨村说明了来意。不料,林如海很惊喜,一拍大腿说:“太巧了,我正发愁没人陪黛玉一起去南京呢。这下好了。让她跟着你我还放心。毕竟都是一家人。不过还是谢谢你了,麻烦你好好照顾我们家黛玉,这孩子身体不好,劳你费心了……”
雨村忙赔笑说:“哪里话,应该的应该的……”
林如海长叹一声,递给雨村一根烟,接着说:“唉,其实我也很舍不得女儿。她还那么小。你也知道,我妻子刚去世,我一个男人照顾她也不周全。我岳母念着她缺人照顾,非要让她过去一起住。但是我又走不开,这边还有很多事情。正在发愁这件事呢,正巧你就来了。再说了,你教了黛玉几年了,让她学会不少东西。一直也没怎么谢谢你,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报答报答你。我都想好了,只要往南京那边打个电话,一切让他们帮你安排就行了,不用你花一分钱。”
雨村连连道谢。林如海又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动身?下月初二怎么样?”
雨村点点头说:“没问题。你只管把女儿放心地交给我吧……”两人又客套了一番,林如海把雨村送出了门。
雨村走后,林如海失落地瘫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望着妻子的遗照默默出神。良久,他把黛玉叫了过来。
“爸爸,什么事?”黛玉轻轻地走了过来。
望着黛玉一脸天真无辜的样子,林如海竟然有点开不了口。几次话到嘴边却又给生生咽了回去:“没事……嗯,那个黛玉啊,你去给我倒杯茶来。”
黛玉乖巧地应声去倒。接过茶,林如海喝了一口,终于开了口:“黛玉啊,你想不想见见你外祖母啊?”
黛玉眨了眨眼睛说:“不想。”
林如海疑惑地说:“哎,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你怎么会不想见呢?告诉爸爸为什么。”
黛玉想了想说:“我又没有见过她,跟她又不熟,干嘛要见她。”
林如海皱了皱眉:“就是因为没有见过所以才要见的啊。见了就熟了。你外祖母可是很想你呢!”
黛玉说:“那好吧。既然你让我见,那我就去见。”
林如海说:“真的?可是你外祖母住在南京呢。所以你得去南京才能见到她。”
黛玉问:“南京在哪里?”
林如海说:“南京是个大城市,比我们这里要大。离我们这里也挺远的。不过你放心,爸爸已经找好人陪你去了。是你妈妈的一个远房亲戚。”
黛玉撅起了小嘴,满脸不高兴:“爸爸,你为什么不陪我去呀?”
林如海怜爱地抚mo着黛玉的小脑袋说:“爸爸要留在这里陪妈妈呀。而且外祖母想的是你又不是我。而且外祖母家有好多好吃的等你吃呢。再说了,爸爸已经年过半百,你身体又多病,年纪又小,上无母亲教养,下无姊妹扶持,你去外祖母家,也多少让我少了些后顾之忧……”
黛玉有些伤心,像要哭出来:“爸爸,你不想要我了吗?”
林如海忙说:“怎么会!爸爸心疼你还来不及呢。可是爸爸照顾不好你啊。我们家住的地方这么偏僻,不比你外祖母家,住在繁华的大城市,去那儿多少能长长见识。你外祖母家还有权有势,非常富裕,各方面条件都远比我们家要好。你去了之后肯定不会吃苦。而且那里的教学质量也比较高,你去了那里能受到更好的教育。再者,她们家有众多兄弟姐妹,比较热闹。你去了之后尽量融入到他们中间,免得一个人呆着容易郁郁寡欢。爸爸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可别让我为你担心,啊?”
黛玉住在贾家,可能比在自己家要强。只是可能。谁知道呢。毕竟别人家不似自己家自在,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黛玉本来很不忍心离开父亲独自远行,无奈外祖母执意要她过去,而且她现在也是无从选择,无可奈何。懂事的她,又怎么忍心增加父亲的负担,所以只好勉强答应。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去做一些事情并不只是为自己。
黛玉本以为只是去南京玩几天,没想到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本以为很快就会再见到父亲,没想到这一别竟然是永别。生命中有太多不确定,所以,一个不经意的过错,就可能成为永远的错过……
这将是黛玉的第一次远行。仅收拾行李就用了好几天。收拾黛玉的东西可真是一项浩大且麻烦的工程,比拆迁钉子户还麻烦。原因是,她总有太多东西难以割舍。怎么说那些东西也伴随着她成长了这么多年,一时间竟也产生了感情。但是毕竟可以拿的东西有限,总不能把家都搬去。所以必须作出取舍。作选择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当选项都是你很喜欢的东西。
黛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爸爸,我真想弄一千个气球把房子连同我们俩一起吊起来,想飞哪里就飞哪里。”
林如海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心却像被揪着一样疼。
虽然想法很好,但这当然只能想想而已。虽然这种想法也不是绝不可能。有志者事竟成,毕竟。但是理论和实践总是有差距的。别人会以为她是个疯子,必然会阻止她去实施。
某四说:“梦想的残酷就在于它的华美却无法实现。”生命中总是有很多不能承受之轻。比如叹息。
因为行李的事情折腾了几天。林如海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带些常用的必需品吧。”可是黛玉舍不得。摆在床上每晚伴她入睡的维尼熊,加菲猫,Hellokitty,她一个也舍不得丢下。她感觉它们就像是自己多年的朋友一样。
林如海以为她有恋物癖。其实也不完全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总是缺少安全感,不喜欢接近人群,就是比较容易对物品产生依恋的情绪。
最终黛玉装了一箱衣服,一个加菲猫和一些书。她没有想到,这些在家里被她视为珍宝的东西,到了南京居然渐渐都被遗忘丢弃了。因为那里有更多昂贵漂亮的玩具和衣服。她来时带的东西后来基本都被取代了。只有一样没有被取代。那就是父爱。
林如海送了黛玉一个手机,诺基亚的。很漂亮。黛玉很喜欢。林如海说:“诺基亚手机发短信比较方便。你从小不喜欢讲话,所以我想,你肯定不喜欢打电话,喜欢发短信。所以给你办的动感地带的卡。你不是喜欢周杰伦么,正好是他代言的。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发短信。确实有些话电话里是讲不出来的,这也难怪。等你会发短信了一定记得没事给我发啊!”
知女莫若父。平常浅淡的话语中,往往蕴含着似海深情。他的一番话看似波澜不惊,却说得黛玉心里汹涌澎湃。由于妻子去世的早,林如海是又当爹又当娘,整天忙得不亦乐乎。黛玉吃穿用的几乎一切东西都是他仔细挑选购买的。一个男人的眼光虽然不像女性那么细腻,体贴入微,但是黛玉知道他是用心挑选的。所以,不管是好是坏,她都觉得很漂亮。
林如海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买票,排队排了很久才买到。买了两张去往南京的卧铺票。他担心黛玉身体不好,特意买了软卧。因为硬座车厢里特别拥挤,春运期间甚至出现人挨人,人摞人的现象。如今真是“千金易得,一票难求”。林如海回来后说:“只有在排队的时候,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龙的传人’。”
黛玉掩着嘴吃吃地笑,接过车票,仔细研究了起来。粉色的车票,倒有点像一百元人民币的样子。她又看了看票价,103。心想,还真是接近百元钞票。票上写着:K62。扬州始发。16:48开17:59到。黛玉很是不明白,便问父亲:“这干嘛不写个整数啊,16:50和18:00不也一样,有必要这样精确么。而且据说火车晚点是经常的事,写这么精确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还真把林如海给问住了。林如海暗想,这孩子小小年纪知道的倒是不少。虽然自己也坐过不少次火车,但却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只好说自己也不知道。
黛玉更加迷惑了。一直以来,很多事情让她迷惑。她觉得成人的世界充满了算计,很不可思议。而那些算计丝毫看不出来有多高明。虽然她还不太懂生活,不知道钱对于一个人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但她隐约感觉,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例如,如海深情。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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