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眼看要被绿潮淹没的时候,猛的一声尖啸传来。绿潮一顿。似有忌惮,沙沙声在不远处停住。扭头看,我们前面远远的,有二个腥红的点,颇高凌空时高时低向这边缓缓而来。
“完了,草他爷爷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看周围,全是绿油油的萤光,翻滚在黑暗中。虽然再没有前行,但牢牢把我们围起来,也决没有要散开的意思。无路可逃。骂了声娘,我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喘着气,倒在地上。扭头借着那虫子的萤光看玄女,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刚才拖着她被地上的石头撞来撞去,也难怪鼻青脸肿,想到第一次见到她,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大仇已报啊。
但再看看周围这些等吃吃晚饭阴森绿光,哭都哭不出来——早知道不来了。好奇害死妖。可怜我还惦记着百花林东那点蜂蜜呢。更可怜我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喘着气,仰面躺在我旁边,茫然直直的看着黑漆漆的夜空,苦笑着用那只能动的手打了我一下,突然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挤着脸大叫“女侠饶命啊~”然后指着我哈哈地大笑起来。扯到伤口,一阵猛咳。
草啊,做好事快把她吃掉好了。按住自己抽搐的嘴角,歪头看着那二点腥红,懒得理她。我可没她疯,这个当口上,还能笑得出来。
那暗处的赤眸随着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从像芝麻一样大,变得像葡萄一样大。
嘛的,拼了!回头问玄女:“想看独角兽吗?”
半时刻钟之后——
“不是这样子啦!还原咒不是这么用的。”她嫌弃地看着我“你看你像什么,翅膀呢?你的翅膀呢?”
我费力地固定着自己的形状,用力的扇了扇想像中的翅膀。
“你是苍蝇啊?!这翅膀还没我耳朵大。就这还想飞出去?再大一点再大一点。”
“是叫你翅膀大,不是头!你现在像只长着苍蝇翅膀的大头猪仔。还原咒,是把自己还原成本尊的咒术。不是叫你变成怪胎。几百岁的妖了,连这种低级咒术都不会。”
苦闷,我哪见过独角兽!虽然说我爹是,我也是,但是,真没见过。费力地抬起过重的头,看着停在不远处黑暗里的腥红的二只眼睛。它已经在那里停了半天了。既没有上来咬我们,也不走开。只是呆在那里。它在琢磨什么?
见我看过去,那双赤光突然眨了一下,低沉的嘶叫声从那里传来。我吃了一惊,被这惊吓着,背上什么东西扑哧一声伸张开。正高兴,想着许是翅膀变大了。
但还没来得及向玄女报喜,身后腥风一阵,只觉得脖子上一紧,被什么东西牢牢的钳住。看来躲在黑暗里的草爷爷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
老是夹脖子,有完没完了。这样嘀咕着,心中却如掉到冰窖,这次逃不掉了。
玄女反映极快,咬牙猛地扬鞭抽过去,被一根长尾巴猛地扫开去。撞在粗树干一口血喷薄而出,翻着白眼没了声息。
只是这尾巴,哪是一棵草能长得出来的,并且看着有些眼熟。
有些不敢相信,那二个字在喉咙里咯咯咯半天,终于吐出来“七勺!”
猛地想用力挣开,转身看是不是真是他。无奈钳子极有力,夹在我脖子上,头转不过去。
幸而玉环虽然被夹过二次,但还没受不住力碎掉,还能勉强帮我撑了些空间,让我不至于太吃力,不过玉与夹子摩擦,隐隐发出有些尖锐的刮声。看来,碎裂也只是迟早的事了。
死死盯在蜷于地上的蝎尾上,大叫“七——哥——哥!”只当他听出来是我,就会放我下去了。
“还能说话?”背后的东西冷笑了声,分明就是七勺的声音。却丝毫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震惊地努力挣扎,“七哥哥,是阿蛮呀。你认不得阿蛮了吗?”
“我怎么会不认得阿蛮。”他声音有些怅然,却猛地收紧我脖子上的钳子厉声道:“我怎么会认不得阿蛮!”玉环被夹得猛地吱一声,只觉得眼前强光闪闪,突兀震动起来,他哎了一声,丢掉我蓦然退了几步。
我脖子上一松摔在地上,忙爬起来转身。
玉环的光芒正慢慢变暗,就着那些余光看到,七勺半人半蝎,正缩着那只钳子,恶狠狠地盯着我。但看向我脖子上的玉环,却有些疑惑,又上下打量,冷笑了声道:“这就是你的原型。”
我恍惚大悟,他一定是把我当成什么别的妖怪了,急着想变回人身证明自己真的是锦蛮,但玄女还没教我怎么变回去啊。气急说:“七哥哥,阿蛮刚才用了还原咒,变不回去了。刚才你不早就在那儿了吗。不是看到阿蛮是怎么变的。”
“是啊,我全看到了。这就是你的原型。”他笑得有些凄凉。我正松了口气,他下半句却话锋一转,厉声道“今天我们就做个了断吧。”说罢猛地挥舞着钳子,直向我俯冲过来。
心中暗忖不好,这只蠢蝎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见他来势汹汹,吓得肝都颤了,但四面环敌,无路可逃!看着他欺身逼近的身影,长叹了口气。闭眼等死。
但只觉得脸上微风抚过,一阵淡腥风袭来。耳中听到狠狠的碰撞声。钳子并没有落在我身上。
睁眼看,泪流满面!老黑手持黑漆漆的一根棒棒,正迎风而立,站在我身前,一只手捂着胸口,嘴角溢了些血丝。
看来七勺那一钳,力道非轻!他是存心要我死的!心中微酸。
七勺看到他,脸上万分惊愕,又调头看看我,嘴唇微动像是在叫我,却没出声。老黑转身抱我在怀里,轻轻揉揉我脖子说“没事了。”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走吧!饶你不死。”
白了眼老黑,吹什么牛,他很能打吗?前番抱着我进桃林的时候才跑了几步,都要死要活的。七勺可是很厉害的。如今又疯了。一根腿毛都比他牛。
老黑不理我在低声嘟嘟噜噜些什么,只是揉着我的脖颈淡然向七勺道:“病菩萨,你当真不走?”
那三个字,如晴天霹雳。我猛然回头看着七勺。怎么会!
七勺怔怔看着我。身体慢慢褪回人形。他身上的衣服都有些褴褛,脸上胡渣泛滥,头发乱蓬蓬的。“你不会!”
“那你可以赌一把。”老黑叹了口气,帮我揉伤的手也停下来。“你敢赌吗?”估摸他心里也没底,不管是用的什么筹码,都不过是虚张声势啊,因为他放在我身上的手抖得厉害。我心中有万般疑思,沉默地看着这二人的对峙。
最终,七勺望着我,惨然一笑。“不敢。”
他向外走了几步,背着我们停了好一会儿,背影颤抖得厉害,又回头看看我,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转身步入黑暗中。我们身边的噬魂草,也慢慢地退散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