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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战蚁

同一楼层的配药室,一个护士推出一小车药瓶,刚拐角便遇到一个男人,手捂腹部,表情极其痛苦的叫着,出于救死扶伤的本能,护士好心的上去察看,刚蹲下身子,男子突然用手掐住了她的喉咙,拖进了旁边的房间里,一用力,护士的喉咙便碎了。男子不慌不忙地脱下白大褂,穿在自己身上,显然有些小。这名男子正是杀手海平,也是跟踪轮一的人。当他见到有几名押运员被抬进了医院的手术室,以为另一组在烂尾楼伏击的弟兄们得了手,便迫不及待地要向娟子下手了。他戴着口罩,身穿白大褂,推着小药车便直奔娟子的重症监护室。刚到门口,便碰上了从电梯出来的文杰,一愣神,一个装满药水的玻璃瓶掉在地上,他慌忙去捡,不断却把帽子弄掉了。文杰顿觉可疑,忙问旁边的医生:“你们医院还有男护士吗?”旁边的医生说:“没有,不是我们这里的。”话音未落,男子转身便跑,不想各个通道都是警察,逃是逃不掉了。他看了一下,只有旁边病房的门是开着的,一纵身便跳了进去,还好没有人;刚想把门关上,文杰和几个警察便涌了进来,怎么办?他跳上了窗台,隔着玻璃望下去,楼下是川流不息的车辆,跳下去吧,可这又是七楼。他凶残地嚎叫了一声,用头撞破玻璃,跳了下去,在空中惨叫着翻了几个跟斗,重重的摔在地面上,正好被一辆疾驰的汽车从身上辗过,已然毙命。

文杰摇了摇头,看来对手可谓凶残到家了,连重病在床的人都不放过,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什么人和自己有如此大的仇恨呢?整个医院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大批的警察立即封锁了医院,寻找可能潜在的杀手。

透过重症室的玻璃,身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忙个不停,呼吸机上的指示灯闪闪烁烁,心脏监视器波形起伏不定,主治医生不停地对旁边的人吩咐着什么,整个病房的气氛紧张的令人喘不过气来。梅嫂则抱着龙龙在布帘的另一边不停地走动着。文杰空有满腔的担忧却帮不上忙,心中只有默默地祈祷:“娟子,别离开我们。”须臾间,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护士探出头喊道:“家属请进来,病人有话对你们说。”文杰忙冲进了病房。

楼下急诊手术室外,轮一从外面跑了进来:“刚才楼上摔下来的那个家伙就是跟踪过我的人,手臂上刺有鳄鱼刺青,看来老对手找上门来了。”“你是说我们伏击过的那个渗透组织?”曲兵反问道。“是的,那次跑了三个,抓获的绝大部分都有鳄鱼刺青。几年了,他们居然又渗透了进来,还找到了我们,哼。”怀宇咳了咳说:“我刚才也遇到了袭击,被我干掉了一下,警察们大概已去了吧!”“看来应该主动出击,免得又被动挨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这时手术室被打开,医护员对门外大喊道:“有个叫杨和的有话对大家说。”大伙飞一般地来到手术室,只见杨和双眼圆睁,虚弱的望着大家,鲜血不停地从嘴角淌下,似乎有许多的话要说。主刀大夫对轮一说:“子弹打在肺动脉上,在体内形成贯穿伤,我们已尽了最大的努力,有什么话抓紧时间说吧。”轮一拨开众人,俯到杨和身边,泪水也随之流到杨和脸上:“兄弟,我来了。”杨和费力地和轮一的手握在一起,轻声地说:“钱都还安全吧,队长呢,转告他,我不后悔和他来到这座城市,我走后,照顾好山西的老母亲。”说话间,大量的鲜血又一次从他嘴角涌出,他环视四周,喃喃地说:“真舍不得,真舍不得……”话未说完,头已扭向一边,呼吸已停止。轮一紧搂着杨和,脸色铁青,大声叫道:“杨和,我们的好兄弟,你醒醒,医生你快救救他。”轮一疯了般拽住主刀大夫。大夫摘下口罩对轮一说:“他伤得太严重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手术,也没有见过有如此惨重的。”一旁的战友们个个神情悲哀,唏嘘不已。

怀宇受不了这生死离别的气氛,他极力压抑心头的悲愤,出得门来,拉住刚从另外一个手术室出来的医师问:“其余两个人的情况怎么样?”医师回答道:“我们正在全力抢救,病人没有什么致命伤,不过现在还没有渡过危险期。”“噢,谢谢。”怀宇叫出曲兵对他说:“我上七楼看看,嫂子的情况也不太好,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回去劝劝轮一吧,让他不要过分的悲伤。”

七楼重症室里,娟子面色憔悴,浑身插满管子,旁边各种救护监测设备嗡嗡响着。她虚弱的伸手摸着龙龙的头发,又滑落到他小脸上,小声说:“龙龙,妈妈知道你听不见,但我还是要说,妈妈不能看着你长大了,在爸爸没有时间照顾的情况下,要懂得保护自己,盼望你健康地茁壮成长,将来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说话间,泪水已淌湿了洁白的枕巾,喘息片刻,她示意文杰坐到身边,深情的望着他说:“老公,不要悲伤,一切都会好起来,这可是你教我的哟。如果万一真的离开了你们,你的担子更重了,一大帮的战友要安顿好,不能让他们吃苦,小妹你要多费心,她性格太犟了。唉,爸爸那边的情况也不清楚,有可能的话,建议你帮助他打理农场,他人老了却不服老。”文杰轻轻抹去娟子眼角的泪水。“医生说挺过这关就没事的,不要瞎想。”娟子笑了笑:“骗子,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病吗?龙龙你以前和他交流的少,实际上只要你多份耐心,他的接受能力还是蛮强的。”猛然,娟子不知哪来的力气,把龙龙和文杰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旁边的监视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心脏监视器的波形图形已渐成一条直线。医生连忙过来摸娟子的脉搏、测血压,朝文杰摇了摇头,侧身走开。“娟子,娟子。”文杰大声地叫道,龙龙睁着大眼睛,使劲地摇着妈妈的手。

怀宇推门进来,刚好见到这生离死别的一幕,强忍着悲痛,用力地拍了拍连长的肩膀,此情此景,任何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落泪的。就连在病房里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们也落下了眼泪。万分悲痛的文杰见怀宇欲言又止的样子,示意他一同出来。“下面手术的情况怎么样?”“杨和牺牲了,于波和郑康据医生讲,没有致命伤,还在急救中。”怀宇回答。“你在这儿照顾一下,我到他们那里去。”“这……”怀宇认为不妥。“不要这的,那的。”文杰缓级来到病床前,把娟子有些凌乱的头发拢了拢,在她苍白的脸上吻了吻,豆大的泪珠也随之滑落了下来,牙一咬,转身出了病房。

文杰下得二楼,大家围坐在杨和的遗体旁,神色黯然,轮一刚想说话,文杰示意不要出声,他拉着杨和渐已冰冷的手,贴在脸上,沉默了许久,心底一个声音不停地自责:“好战友,我对不起你。”他揩去杨和嘴角的血迹,问道:“杨和有什么心愿?”轮一说:“他是个孝子,要我们务必照顾好他年迈的妈妈,并说他不后悔跟你到这里来!”文杰点点头,喃喃地说:“我知道,我会的。”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和抢救,医生们终于把于波和郑康从死亡线上硬拉了回来。当大夫走出手术室的时候,不禁感慨了一声:“我一生经历大小手术无数,唯有这次终身难忘,要是没有他们强健的体魄,还有那么一丁点运气的话,很可能是另外一种结果。”

公安局的小会议室里烟雾弥漫,气氛压抑,来自部、省、级的刑侦专家听着各个小组汇报调查结果。此案的发生在这座城市引起了地震般的轰动,一时间人人自危,恐惧的情绪弥漫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里,刑事勘察小组没有更多的发现,搜查和走访小组也只是抓了一些现行的治安案件,对案件没有任何帮助,从各个渠道反映的特情也显示没有这方面的线索。案发几天了,一点头绪都没有,胡局长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这个案子的份量,更清楚面对的绝不是一般的犯罪团伙。他独自踱出会议室,眺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案发现场总是在眼前挥之不去,犯罪分子计划周密,还用上了先进的无线电干扰技术,甚至还跑到医院去杀人,可以想像敌人是多么的凶残,看来文杰事发前的直觉是对的,应该和他多沟通沟通,兴许可以从他那里能获得有价值的线索。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娟子火化那天他实在脱不开身,等他到局里的时候已是深夜,一忙竟然给耽搁了。文杰现在是最痛苦的人,妻子病死,战友也一死两伤,这么重的精神负担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住的。去,现在就去,他叫来办公室的小刘:“把市里委托我们转交的慰问金带上,我们到文杰那里去。”

养殖场灰白的小楼内,银行的韩处长此时耷拉着头,毕恭毕敬地站在神秘人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屋里的气氛静得可怕,终于,神秘人抖了抖手中的照片说:“他妻子病死了,当兵的一死两伤,而我们竟然折了九个,这就是你说是他们没有战斗力,不堪一击,要不是……哼。你是知道后果的。”听罢此言,韩处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步说:“老板,这几天警察三天两头的找我谈话问情况,怕是暴露了吧?我看能不能回来。”“废话,没见过场面的东西,你暴露了他们早把你抓起来了,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要慌张,你可是我们安在他们身上的一棵钉子,你还是继续留在那里,进一步观察他们下一步的情况,没有我的命令,你也不要到这里来,更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即使是外资企业,警察也跑来查了好几趟,走吧!”韩处长诺诺而退,出门后才发现衣服全被冷汗浸湿透了。

文杰呆坐在办公室,办公桌上用白布包裹着娟子的骨灰,他拿过娟子的遗像,用手轻轻地拂去上面的灰尘,往事历历在目。自从建立起恋爱关系后,文杰还作为军队的代表和娟子同台主持了几台联欢晚会。两人妙语连珠,配合默契,赢得了大家的赞许,被誉为当时驻地的才子佳人的绝配。结婚后,娟子更是一个模范的贤内助,让文杰放心致力于事业,若干的荣誉背后都有娟子默默奉献的功劳。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阴阳相隔两茫茫。作为丈夫,他欠娟子的太多了。当时复员的时候,娟子也曾建议文杰帮助爸爸管理农场,他也有过这方面的念头,但董政委的建议更符合他和战友们热血的性格,更符合他们想继续报效国家的理想。哪曾想刚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便遭到了沉重的打击,盛兴银行对这次押运车事件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不满,但已经有人建议取消押运事项,恢复旧有的制度,说什么以前不是好好的嘛,这么一来反倒闹出了大纰漏。文杰懒得去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他心里明白,对手是冲着他们来的,跟押运的事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该怎么办呢?娟子的病故使他重新审视了自己一番,如果继续留在这座城市里,对手必然会卷土重来,那样便会造成更多的伤害,而想要抓住这些渗透进来的敌人,自己现在的身份显然没有能力,更没有精力,而公安在这件案子上似乎收获也不大。

他凝视着遗像上娟子的眼睛,耳畔响起她临终的遗言:“照顾好这帮战友,照顾好小妹、龙龙、爸爸,去帮他管理农场。”唉,他紧紧地把相框搂在怀里,眼睛里不禁噙满了泪水。

“可以进来吗?”门外有人在敲门。“请进。”文杰起身见是胡局长和小刘,忙叫轮一下楼招呼客人。“文杰啊,请节哀,请原谅我今天才来。”胡局长握住了文杰的手,“听小刘说你每天吃得都挺少,身体可要紧啊。另外,市委、市政府还专门委托我带来了慰问金,并转达市委对这件事的会议精神,认为同志舍生忘死保卫国家财产的精神值得肯定和学习,希望同志不要气馁,从悲痛中振作起来,继续为国家的经济建设保驾护航。”文杰点了点头,表示谢谢。胡局长接着说:“唉,要是当初我坚持用警车协助你们,或许这场事故可以避免。”文杰摆了摆手:“这是不可避免的,您也不必自责,这个刺有鳄鱼标记的组织,几年前在边境上被我们打击过,只可惜让他们跑了三个。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组织死灰复燃,报复我们来了,并且我怀疑他们在我们内部似乎有内应。”胡局长点头表示认可。“案发几天了,侦破工作还没有头绪,但我相信,只要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你们现在暂时不要从事押运了,待受伤的战友养好伤后再讨论这个事吧!”文杰脱口而出:“我也正想说这个事,我有个打算,准备离开这里。”胡局长有些惊诧,这可不是文杰愈挫愈勇的性格。“怎么,打退堂鼓了!”文杰见胡局长有些不解:“不是您想的那样,此案如果不破获,我们留在这座城市只怕会带来更多的伤害,您说呢?”胡局长想了想,也有一定道理。“你有什么打算?准备到哪里去?”文杰站了起来,“暂时还没有,也只是有这个念头。另外,牺牲了的杨和的妈妈我们准备把他接来,至于去留的问题,待我们商量后再告诉您。”

胡局长起身说:“好,今天就到这里。不管怎么样,我都尊重你们的意见和选择,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留下来。”文杰紧握他的手说:“您也够忙的了,不必为我们如此费心。”“有什么困难请告诉我,我们会尽力帮助的。好了,再见。”胡局长很快消失在茫茫暮色中。

二个月后,于波及郑康在战友悉心的照料下,伤势已近痊愈。这天中午轮一和怀宇端了一大锅骨头汤来看他们,轮一问于波:“伤好了后有什么计划?”郑康和于波相视一笑,“这我们可没有想过,等伤好了以后再说嘛。”郑康接过话说:“连长这几天精神还好吗?他又有什么打算?”轮一挠了挠头说:“那天倒听他和胡局长说起,想离开这里,我也没问他想要到哪里去。至于精神嘛,挺消沉的,接连发生了这么多的不幸,他很自责,总觉得对不起大家。唉,杨和也离开了我们。”说到这里,病房里一片寂静,大家都沉默不语了许久,怀宇打破寂静说:“找个时间和连长好好谈谈,相信他已有计划和安排。”

是夜,刚安顿好龙龙和梅婶睡下,文杰走下楼,见一帮战友们等在客厅里,有些诧异:“大家有事吗?”曲兵搭上了话:“连长,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警察们仍然没有头绪,押运的事又不能搞,再这样下去,大家快疯了!”文杰找了把椅子坐下,扫视了大家一眼:“很久没有和大家一起谈心了。首先这次事件我是有责任的,对潜在的敌人估计不足,造成了一死二伤的后果,押运的工作也不能继续下去,我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你们都老大不小了,当初跟我到这里,只想继续为国家出力,有份固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没有想到事与愿违。因此,我想等于波他们伤好了以后”,他停顿了一下,怕把下面的话说出来,战友们都眼巴巴的想听下文,却在关键的时候卡了壳:“有什么你就说嘛。”性急的福来站起来说。文杰皱了皱眉头,清了清噪子道:“我想,嗯。”又扫了大家一眼,大伙都目不转睛地等他说呢。“我想建议大家还是拿着退伍费用回老家去吧。”此言一出,办公室里炸开了锅。“这不行,杨和的仇谁来报,想等公安抓住那些人,还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再说我们回去后又能怎样?”轮一最直截,虎的冲到文杰面前,“连长,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当年在部队时的威风哪儿去了?”

文杰示意大伙坐下:“看看像什么样子,个个要吃人似的,杨和的仇那是另外一回事。目前关键问题是你们怎么办?”“你自己准备怎样?”曲兵反问道。文杰一时语塞,沉吟片刻说:“你嫂子临终的时候要我帮助他父亲管理农场,抚养龙龙长大成人。我想到那里去。”话音刚落,怀宇也按捺不住了:“连长,据我所知,嫂子还说要你好好照顾我们,难道你忘了。”文杰说:“听谁说的?”“梅姨当时在场嘛。”怀宇紧追不舍嘟嚷道:“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当初离开部队的那句话,反正你到哪,我们都随你。”轮一接过来说:“连长,杨和走的时候你知道他说啥吗?说他不后悔跟着你,并且要我们今后多听你的。”“伯父的农场有多大,我们去有事做吗?”战友们你一句我一句谈论起来。

文杰摇了摇头,不可置否,抛开众人独自走到窗前,眺望这座城市的夜景,他何尝不想和战友们一起,可无孔不入的对手难保不伺机而动,难保不又一次兵戈相见,到时如果又有伤亡,唉,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霓虹闪烁,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天知道对手潜伏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正蠢蠢欲动,同时又不停地反问自己,当初决定到这个城市里来是不是个错误?

一早醒来,整个小楼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由于昨天睡得太迟,文杰睡过了头,他有些诧异,大家都到哪里去了,正在狐疑间,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一张便笺上,他拿过来一看,不禁感慨万千:

连长,我们到医院去接于波他们出院,大家一致决定和你在一起,我们相信你,今后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们都不分开……

全体战友于即日

文杰苦笑了一下,慢慢将留言叠好放入口袋中,来到娟子的遗像前喃喃道:“娟子,我决不辜负大家的信任,带领他们将父亲的农场建设得更美好。”

盛兴银行的韩处长拨通了电话,小声地向那端汇报:“老板,医院那俩浑小子出院了,暂时还没发现他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我们银行对是否恢复押运还没有明确的意见,您现在有什么指示?”长久的沉默后,老板“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韩处长放下听筒,懊恼地踢开了身边的椅子。

文杰特意弄了一桌好菜为于波和郑康接风,欢迎他们伤愈归队。席间他宣布:“明天我和轮一到杨和的老家去一趟,回来后就走。”一提到杨和,刚才兴高采烈的大家都沉默不语了。文杰打破沉默说:“大家的心情我理解,我何尝不伤心,这次去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准备把杨妈妈接过来颐养天年,希望大家不要透露杨和牺牲的消息,就说……”略一思索:“就说到外地的办事处常驻去了,明白吗?”众战友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次日他们便登上了开往陕西宝鸡的火车,下车后又坐了七、八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接着又在黑夜中坐小三轮拖拉机,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一夜,才顺着杨和的通信地址来到村口。这里是典型的黄土高原,低矮的土坯房,人们三三两两的蹲在墙根吃着饭,晒着太阳。一阵风吹来,黄沙扑扑,吃饭的人们忙用破旧的衣服遮住了饭碗,沿路打听才找到村长,说明来意后,村长领他们来到村最东头的一间土坯房前,刚跨进院内,就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摔在地上,一只木桶倒在旁边,水洒了一地。文杰急忙上前扶起。“是谁啊?”老太太双手摸索着,两只浑浊的眼睛转个不停,看样子已经失明了。“大娘,我们是杨和的战友,他临时有事走不开,委托我们来看你,来接你到他那儿去。”文杰忙改口。“唉,这孩子,去年春节写信说今年退伍,怎么,部队又留住了,要我到他那里去。我老婆子可不想给人添麻烦,不去。”“是这样的。”他把杨妈妈扶到内屋坐下,屋里简陋的寒碜,土炕上铺着脏兮兮的破被子,揭开锅盖一看,锅里只有两个冷窝窝头,旁边的水缸空空如也。他和轮一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和我们分配在一个农场工作,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您看您眼睛也不好,一个人生活挺苦的,就到杨和那里享几天福吧!”

杨妈妈沉思了一会,摸索着抓住了村长的手:“村长,感谢你和父老乡亲照顾我这个孤寡的军属多年。要不是政府和你们,老婆子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这浑小子,也不回家来说声谢谢。村长,我听你的。”村长扶起杨妈妈说:“杨妈妈,杨和现在外面安排了工作,是您的光荣,也是我们全村人的光荣啊。您征求我的意见,我看哪,您还是跟两位同志去吧,俩母子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再说了,要是继续留在这黄土高原上,杨和他在外面工作不安心哪!”

“好,既然村长这么说了,就听你的。”杨妈妈又摸索的走到炕前,翻出一个蓝布包袱,取出一个小红布袋,对村长说:“这里面有杨和寄给我的信、军红章,还有政府每年发放的救济金、军属补贴等,钱呢,算是我捐给村里的,听说上次下暴雨学校不少地方漏雨,可别把孩子们淋病了。拿去吧,把学校修一下。如果还有剩余的话,看能不能安一口机井,免得大冷天的乡亲们还出来挑口水喝。”听到这,文杰和轮一的泪水便流了下来。多好的母亲啊,村长用颤抖的双手接过红布袋,一不小心,大叠大叠的纸币、硬币散落在炕上,最小的纸币有皱巴巴的一角、两角,最大的面额有一百的,平时杨妈妈舍不得吃,鸡呀、鸭呀下个蛋什么的,换个钱便都积攒在这里。村长的声音有些哽咽了:“谢谢您了,杨妈妈。”

这时,院外已聚集了不少的乡亲们,听说杨妈妈要走,都是赶来送行的。东家一筐红枣,西家一筐核桃、花生、鸡蛋,把送行的小三轮车堆得满满的。杨妈妈一一和众乡亲们握手道别,不觉已和大家哭成一团。村长语重心长的对文杰说:“杨妈妈孤苦一人把杨和拉扯大,辛苦了一辈子,一路上多费心了。”文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们会待她老人家像自己亲娘一样的。”在黄土高原呼啸的狂风中,文杰他们启程了。

文杰一行三人顺利返回,到家后他示意战友们不要乱说话,果不其然,杨妈妈进门就要见杨和,轮一说不急,明天我们到农场去就可以见到他了。

文杰安顿好杨妈妈,独自一人来到胡局长的办公室,“文杰呀,快请坐,正准备去你那儿呢!”正在批阅文件的胡局长示意他坐下。“您找我有事吗?”胡局长合上文件夹递过一杯茶道:“有二个情况要和你沟通一下,关于押运的事盛兴银行已正式下文,暂时停止现金押运事项,至于什么时候恢复,要等到这个案子破了以后视情况而定。另外案件仍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敌人如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几乎成了一个死案。唉,现在我们公安部门可饱受指责呀!”文杰安慰道:“不是您们工作没有到位,而是敌人太狡诈,但再狡猾的狐狸都会死在猎人的手里,您说呢?”“话虽然如此,可时间拖得长了也不是个办法,眼下我正考虑给你们这班人安排一个什么事做……”文杰一听忙说:“这个您不用操心了,我们决定了离开。”胡局长说要到哪里去,文杰把娟子临终前的遗言说了一下,并说这也是战友们的决定。

胡局长没有说话,转身踱步来到窗前。沉思良久,才缓缓地说:“当初董政委把你的事交给我,我可是打了包票的,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有愧于他呀!”说话间已来到他和董政委的合影前。文杰忙道:“这怎么能怪您呢,是我们自己要走的。再说了,我们不是在逃避,而是作为一个集体,一个战斗集体开拓新的事业,与您没有任何关系。”胡局长说:“别说了,既然你们决意要走,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想说,这个案子还没破,只怕敌人会追踪而至,到那时怕不好吧!”胡局长显然对文杰他们的安全有所担忧,文杰淡淡一笑:“万一敌人执意穷追不舍的话,我们决不会被动挨打的。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定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后悔。”文杰的目光中透出坚毅的神采。“这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就这样吧,到了以后别忘了打电话给我,至于案情的进展,我会通知你的,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就不要客气。”“我会的。”文杰说。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文杰他们分三辆车准备出发了。车子是前几天曲兵在二手车市场淘来的,三个旧皮卡经他们一修理,车况没得话说。随手紧了紧捆行李的绳子,文杰回头望了眼眼前这幢小楼,心中有太多的感慨。轮一过来说:“连长,走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文杰点了点头:“照顾好杨妈妈。”他使了一个眼色给轮一,“看来今天还有客人来给我们送行。”原来他早已发现公路边不远处,有辆小车在树荫下呆了几个小时,看样子是来监视他们的,但文杰也不好那么的肯定。

车子鱼贯地开上公路,文杰打头,曲兵其次,轮一断后,不出所料,轮一从后视镜中见到那辆墨绿色的小车已远远的尾随着,穿过喧闹的市区,车队行驶到了那天遇袭的地方,轮一特意地把车速降了下来,准备下车,旁边的于波扯了扯他,他才猛然意识到杨妈妈坐在车上,前面的连长长按了两声喇叭,他才极不情愿地踩下油门。文杰何尝不想停下来看看,看这给全体战友带来刻骨铭心的心痛的地方,可车上坐着杨妈妈,万一老人家有所察觉,弄出个三长两短来,那可得不偿失了。

车队开出城区,匀速地行驶在公路上,当驶过一条岔路口的时候,曲兵猛一打方向盘,拐入岔道中,另外两辆正常行驶,而后面跟踪的车子对此毫无察觉,经过一个大拐弯的时候,两辆车猛的加大油门提高了速度,墨绿色的小车出于本能的反应也提高了车速,未料到文杰的车停在路边等着呢,等他们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差点造成追尾,急忙倒车想绕过去,不想车后被重重的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曲兵已堵在车后,动弹不得。曲兵和怀宇来到车前,揶揄道:“辛苦了半天,下来休息休息吧!”车内的两个家伙面面相觑,无奈地走了出来。“谁派你们来跟踪我们的,说!”怀宇冲二个人叫道。“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我们只是碰巧路过。”其中一人答道。曲兵一个箭步,拽着那人的头发朝车顶撞击,其顿时满脸鲜血,牙齿脱落,文杰知道这样不可能问出结果,忙阻止道:“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们今天不为难你们,你们充其量不过是受雇的炮灰,请给幕后的主子捎个话,别逼人太甚,如果硬要如此,就让他来吧!”文杰迈上车示意大伙继续走,曲兵随手拔掉了二人车上的钥匙,“麻烦你们散步回去吧。”随手丢在齐人深的草丛中。

车队平稳行驶了三四个小时,时值中午,在路边找了家饭店吃过午餐,其间曲兵瞅准一个和连长单独的机会问:“连长,你怎么不把那两个家伙交给胡局长去问一下?”文杰回答道:“怎么能肯定别人是百分百的跟踪人员,没有证据。就是交给了公安,人家又不是笨蛋,咬牙不开口,二十四小时你得乖乖放人,再说我也不想这件事影响到杨妈妈,以免节外生枝。如果万一敌人要找上门来,那可就没有今天这么便宜了,走吧。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呢。”

车队翻过两道山脊,这时景色越来越美,满目苍翠,山坡上开满了灿烂的红山花,偶有小鹿小羊在车前擦过,空气也清新了许多,文杰精神为之一振,不知不觉中,车速明显快了许多,前面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只见一道瀑布挂在前面的悬崖上,巨大的水流倾注而下,飞起的水雾在阳光的折射下形成了一道美丽的彩虹,大家都被这瀑布的美丽和气氛所震撼,尤其是没见过瀑布的几个北方人,直到文杰催促了几遍,才恋恋不舍地上路。

穿过旁边的石拱桥,顺山势而下,又翻过两道低矮的山梁,前面豁然开朗,一个大型水库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嵌夹在群山中,波光粼粼,烟雾浩瀚,远处的树林在山风中摇曳,显得有些神秘莫测,这个水库名叫富云水库,集灌溉、观光、水力发电多种功能为一身,造福于四方的百姓。沿着水库的柏油路疾驰,又穿过一个石拱桥,溪水在桥下淙淙流过,前面的大路呈人字形分成两条,左边竖立着一个大型的路标指示:“万盛矿石冶炼公司”。文杰向右一打方向盘,心里不停地嘀咕:“什么时候冒出个冶炼公司?”车队钻进了林荫小道,两旁尽是参天大树,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斑驳的洒在车身上,林间不时有成群的野生动物被汽车惊扰而奔跑,林荫小道似乎到了尽头,突然一个180度的急弯,道路便进了一个天然的石洞,每辆车都打开了大灯,石洞里的路很平坦,只是有些湿滑,距离也不是很长,约千米左右,出得洞口,好像换了一个世界,阳光一下子洒进车内,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几十公顷的平原,四周群山环绕,真是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莽莽的山峦中造化出这么块肥沃的土地。

文杰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顺着蜿蜒的小路,穿过面前小河上的石拱桥,踏上了为之充满希冀和责任的农场。正在田间忙碌的人们纷纷驻足观看这支车队,有眼尖的人认出了文杰,大声地叫着:“是老板的儿子回来了。”车队稳稳地停在一幢哥特式的建筑前,门前乳白色的大理石石柱和廊拱,显得高大而又精巧,檐壁的浮雕栩栩如生,靠左边嵌着一块古朴的铜牌,上面是一行英文字,下面是一排中文《特斯酒庄》。大家都用惊诧和好奇地目光审视着这幢大楼,纷纷感叹在这深山中居然有如此雄伟漂亮的古建筑,而且风格是如此的迥异。虽然有了上百年的历史,却依然显得生机昂然,牢固结实。

早有腿快的孩子告诉了管家李儒老先生。“欢迎你回家,昨天一接到电话,我就盼望着。咦,怎么不见娟子?这孩子是龙龙吧!常听老爷念起,都这么大了。”“您还好吧!有几年没有见面了,还是那个样,不见老!”文杰拉着老管家的手寒暄道,眼中闪过一丝忧伤,老管家一生阅人无数,便再没问下去娟子的情况。

“李先生,请您安排好一间清静点的房间,这里有位战友的母亲,如果有可能的话,有人照料一下生活起居更好了。”老管家点了点头说:“这里有专门老人们住的地方,环境幽静,在后面花园的旁边,有专人服侍,你就放心吧。”轮一从车上取下糖果和各种礼物,孩子们一涌而上,挑到各自喜欢的礼物后,最后一哄而散。

见战友们下车的下车,轮一扶着杨妈妈到后面去了。文杰问老管家:“我岳父呢?”老管家神情黯淡:“请随我来。”穿过客厅和长长的回廊,来到二楼的后院,只见室内的陈设一尘不染,古朴中透出典雅,收拾得井井有条,错落有致,看来管家是尽职尽责,管理有方的。岳父平时居住的偏旁边青烟缭绕,一对白烛闪着亮光,岳父的遗像摆在堆满水果的供桌上,瘸子李生披麻戴孝跪在一边烧着纸钱。“这……”文杰大惑不解,“就在半个月前老爷就因病去世了,遵从他的吩咐,没有通知你们。唉,这刚直的性子。”说话间他给文杰系上了黑纱,也给龙龙系上了缝有红花的黑纱。文杰伸手接过老管家递过来的一柱香,在蜡烛上点燃,毕恭毕敬地插在香炉上,然后和龙龙一齐三叩九拜,望着岳父那不怒而威的遗像,心中涌起阵阵愧意。

是夜,在安顿战友们的住处很费了一番口舌,按照文杰最初的想法,是和他们住在一起,可老管家死活不同意,说你现在是特斯农庄的主人,主人应该有主人的卧室,再说了战友们的宿舍条件也很好,单独的卧室和卫生间,就在酒庄的南面,和文杰的住处距离颇近。战友们也纷纷赞同,文杰也只好同意了。他准备到后院去看一下杨妈妈,值班的人说杨妈妈已经休息,文杰只好作罢。

忙完这一切,文杰把老管家叫到一边,向他说明了娟子的情况,李先生唏嘘不已,忍不住嘴已哆嗦,老泪纵横。“唉,这苦命的孩子……”娟子小时候在他身边长大,感情非常人能比,怎不令他伤心。老先生颤抖地捧出一份遗嘱说:“老爷指定你为他的继承人,临终前特意嘱咐我,如果你回来,一定要替他管理好农庄,这可是好几辈人的心血啊。”文杰郑重地接过遗嘱,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先生接着说:“这些年风调雨顺,收成很好,尤其葡萄酒的效益很好,添了不少的机械化设备,把工人逐渐地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了出来,农庄现在有固定的员工、家属二百多人,都是几代生活在这里的了,过几天带你熟悉一下情况,只是差管理人员,你们来了就好了。”文杰默默地点了点头。

岳父的墓地座南朝北,绿树掩映,农庄先前的逝者都安葬于此,娟子的墓址选在不远处,而杨和的墓地相对来说远些,站在两位亲人的墓前。文杰一言不发,任冷风细雨打在脸上,良久才和等待一边的战友们走下山坡,而龙龙则被瘸子李生牵着,也恋恋不舍地和爷爷、妈妈告别。这孩子,倒和李生一见如故。文杰走到李生面前说:“既然龙龙和您这么投缘,您又曾当过老师,希望从各个方面多费些心思。”李生哈哈一笑:“你这孩子,生性聪慧,接受能力强,只可惜耳朵有些残疾。我会尽心尽力的。”文杰忙说:“那就拜托了。”

一轮满月高挂晴空,满天的繁星闪烁,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中低吟,偶尔一两声狼嚎和鸟叫声从远处黛色的山林传来,很有些“鸟鸣山更幽,蝉躁林愈静”的意境。文杰双手环抱在胸前,踱步走在刚收获的田野里,思绪万千。

次日一大早,送走上学的孩子们的车辆后,文杰就在老管家的陪同下熟悉起农场来。整个农场地势西高东低,正北面是一片次生林,是原始森林砍伐后重新栽种的,现已长成了参天大树,西北面是大片的草场,养有大群的山羊、奶牛、马及其它的家畜,正南面是可耕种的肥沃良田,种植各种应季的粮食和经济作物,在东南面,也就是酒庄的前面,是占整个农庄一半面积的葡萄园。

说到葡萄园,不能不说到整个农庄的历史。这座农庄的最早主人是一名普通的法国传教士,大约是在公元1870年前后,他来到了中国传承教义,见到了这一块世纪桃源般的地方,便斥巨资盘下,定居于此,结束了颠沛流离的传教生涯,此人偏爱喝葡萄酒,见到这里的土质,便托人不远万里从家乡摘来葡萄苗试种。未料大获成功,藤枝长势良好,结出的葡萄又大又甜,果带白霜,而酿出的酒香醇可口,回味绵长,味道比正宗的法国干红不相上下。传教士欣喜若狂,又特地从本土请来技艺精湛的葡萄栽培师和酿酒师,在栽培技术和酿造工艺上加以完善,结果酿出的葡萄酒色泽如落日的余晖,味道更加醇绵厚重,具有浓郁的波尔多风味。据说还献给了当时权倾朝野的老佛爷尝过,一时声名大振,可苦于没有品牌,别人问起十分的尴尬。正在传教士苦恼之际,旁边的一个酿酒师提醒,何不用您自己特斯的名字命名,至此葡萄酒、酒庄便有了特斯的品牌,随着时间的推移,特斯酒逐渐成了上流社会的专宠,成了时尚、奢华的代名词,成了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就在特斯传教士雄心勃勃大干一番事业的时候,八国联军攻占北京,无情的战火很快涉及到了这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股乱军,一伙土匪杀进了庄园。为了全农庄几百号人的安全,手握圣经十字架的传教士挺身而出,不料被土匪罪恶的子弹射中要害,正待乱军和土匪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两股乌合之众却起了内讧,顿时枪声大作,血肉横飞,娟子的前辈趁乱背起未咽气的传教士和大伙藏到地下秘道里,才躲过了这场浩劫。伤重不治的特斯传教士已不能言语,弥留之际用手指了指娟子的前辈,算是指定了其为继承人。浩劫过后的农庄血流成河,满目苍瘐,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更要命的是葡萄园几乎被夷为平地。亏苍天有眼,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几株小幼苗,于是在娟子前辈几代人的悉心照料下,才逐渐恢复元气,有了今天这个规模。

听完老管家又一次的讲述历史,文杰心里都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感觉,以前常听娟子说起没觉得什么,如今身临其境,才感觉到它的厚重与传奇,同时觉得一副无形的千钧重担压在肩头。

整个葡萄园一眼望不到头,郁郁葱葱,整齐划一,工人们正在其间扯草、施肥,忙而不乱,在它的正前方是一个天然湖泊,两面环山,从上游流来的泉水经小河注到湖中,终年不涸,整个农庄的人畜用水,包括农作物的灌溉等都取之于此。

“怎么不见存酒的地方?”文杰有些好奇地问李儒老管家,老管家微微一笑:“请随我来!”示意他来到葡萄园右侧,由于还未到酿酒的季节,所以酿酒的厂房大门紧闭,一条长满苔藓的小路进通一间普通的仓库,两旁的墙壁上爬满了长青藤,给人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老管家用钥匙打开了铜制的横锁,推开厚重的木制大门,进得门来是十几级的台阶,一股夹杂着酒香的凉气扑面而来。老管家打开电灯,呈现在文杰面前的是一个大型的地下酒窖,花岗岩的墙体向上延伸至顶后形成拱形,盛酒的橡木桶静卧在大小不一,但十分平整的鹅卵石上,越往里走,醉人的酒香和橡木桶香气越浓郁。老管家介绍道:“这个酒窖依山势而建,常年温度在17℃—21℃之间,最适宜葡萄酒的发酵和储藏,共分为A、B、C、D四个区域,可储藏2000桶左右,其中D区为当年产的新酒,其次是C、B两区分三到五年的酒龄,A区为年代最久、味道更醇的,其中包含有年份差酿出的少量珍藏。”他拍了拍其中一个稍大,略显陈旧的酒桶说:“这可是酒店的镇庄之宝,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它是调配当年新酒的军酒,珍贵的很啦!”

文杰对葡萄酒的知识几乎为零,听老管家这么粗略介绍,才感到这是门高深的行业。“李先生,我看这个园的产量像挺高的嘛,似乎和这里储藏的数量不成正比。”文杰有些纳闷地问。“这你就可不懂了,我们酒庄之所以品质好,价格昂贵,产量少,是因为我们有别于他人的一套祖传工艺。首先,葡萄的品种是正宗的法国赤霞株,其次这里独特的气候、土壤、水源,日照时间长,环境几乎没有污染,当然这都是基础,刚才你也许看到了,工友们摘掉小花小果,是为了保证养分充分地输送到其它保留的大果枝上,这样一来就保证了原料的品质,到了采摘的季节,还要看果实的日照时是不是在1500小时左右,并且必须是手工采摘,然后送到工厂酒槽发酵——去皮——分流——调配——装桶等一系列繁杂工艺。这其中的每一环都十分严格,十分的关键,并且延续了百年的手工操作,这重中之重的是最后的窖藏工艺,一般的酒庄都是三年一换桶,一个桶使用多次,并且树龄不计,而我们则不同,新酒入窖后,用不同树龄的橡木桶多次倒桶,一般间隔3—4月,待酒渣滤清,充分汲取橡木香味后,装入150年树龄以上的橡木桶,并且每三年换一次桶,才能装瓶上市。”

老管家显然有些累了,文杰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让他坐下,但他兴致不减,继续说下去:“酒庄的酒不是随便卖给任何人的,只限量供给那些签到特许合同的代理商和有资质、品位的大饭店、大酒店,这也是老特斯传下来的规矩,你要切记这一点。”文杰点了点头。老先生示意他跟着,七弯八抹的来到一个角落,靠墙摸索一阵后按动机关,墙体应声而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文杰不禁打了一个冷惊,里面黑骨隆咚的,显得十分神秘。“这是什么地方?”文杰问。“这里可通后山,我还是和老板十几年前进去过,老板据说当年就是靠这条暗道全庄人才得以逃命的。”

文杰关上暗道的小门,心想得找个时间进去看看。出得酒窖,老管家问文杰要不要到牲畜场一下,文杰犹豫了下,说您不累吗?老管家说走吧。穿过高高的木栅栏,只见草场上青草碧绿,大群的羊儿、马、牛在吃草觅食,三个骑马的人在不停地吆喝、巡视着。老管家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突然,他将食指放入口中打了一个唿哨,尖利而悠长,只见远处草丛中如离弦箭般蹿来一只大黑狗,来到他们面前,原来是只牛犊般大的藏獒,它不停地在老管家身上蹭来蹭去,像老朋友般甚是亲热,蓦地它掉转头对文杰低吼一声,围着他嗅来嗅去,忽然直立起来,双脚搭在文杰的肩膀上,猩红的舌头几乎舔到脸上,白森森的牙齿也露了出来,好像要撕碎他一般。文杰则镇定自若,犀利的目光和藏獒对视着,足足相持了十多分钟,终于藏獒低吼一声,收起利爪,从文杰身上滑了下来,似乎已然从心里承认了这个新主人。

李先生微微一笑,拍了拍藏獒的脑袋说:“他叫黑神,是老板花高价专门从西藏原生地买回来,看来和你挺投缘的,要知道刚来到这的时候,几天不吃不喝,老爷吃住日夜都和它在一起,终于驯服了它,从此忠心不二。老爷死后,黑神整日地哭泣哀号,在墓前守候了许多的日日夜夜,那段时间本来就惧怕它的狼群躲得更远,生怕一露面就被它撕成碎片。”文杰投以赞许的目光,用手抚掉黑神身上的草屑和水珠。

两个倒霉的跟踪者回到了“华能养殖基地”。刚想喘口气,就被小老头叫去见老板,背坐椅子上的老板听完汇报,眼皮抬了一下,骂了句“蠢货”,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旁边两个大汉见状拖起二人就走,其实二人都知道求饶也没有,嘴里仍然说:“求老板给个全尸。”无人回应,很快二人被押到一个环形的房间里,房中央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的水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咣哐”一声,身后的铁门已被关上,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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