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翻着云渺眼皮，在他颈上摸了摸，沉声下结论：“高烧引起的休克，再晚送来一会儿，这孩子就废了”。
抬眸看向面前一老一小，“先去缴费”。
老头苦哈哈的看着男医生：“医生，这孩子我不认识，您能先给他治病吗？等通知了他的家人一定会把钱缴上的”。
云涯抿着唇重重点头。
男医生直起身来，不复刚才的严肃，轻蔑的打量着面前落拓的两人：“这是医院的规定，我有什么办法”？
直接转身就走，这种人见多了，没钱也敢来医院治病，当医院是慈善会所吗？笑话！
老头没想到这男医生竟然见死不救，气的哆嗦着身子：“没良心的，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你们忍心见死不救，你们的医德哪去了”？
男医生直接拐进了旁边的休息室，眼不见为净。
云渺躺在急诊室的休息椅上，脸蛋越来越红，气息越来越微弱，蹙着眉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云涯跪在他面前，握着云渺发烫的小手，咬着嘴唇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
“你知道你父母的电话吗？或者你家住在哪里，我去联系他们，你哥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云涯摇摇头，眼泪终于滚落：“妈妈失踪了，爸爸不要我们了，我和渺渺没有亲人了”。
老头叹息一声，又是一桩家庭悲剧，他咬咬牙，“女娃你等着爷爷，爷爷去给你筹钱，一定要等着”。老头说完步履匆匆的离开，背影褴褛婆娑，却是那般的高大伟岸。
时间无声流逝，云渺全身滚烫的仿佛一个火炉，拧紧的眉似是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小小的身体缩在休息椅里，不安的扭动着。
“呜呜……渺渺，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外公和妈妈都不在了，只剩下你了，求求你，醒过来好吗”？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充盈鼻尖，走廊里的灯光灼白刺眼，往来的医生护士没人注意到这两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夜风穿堂而过，冰凉一如这无边的夜色。
云涯突然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把那护士吓了一跳，便见一个小女孩狼狈的跪在她脚下，小脸通红，可怜兮兮的哭道：“救救我哥哥好不好，我没有钱，可是我以后会还你的，我哥哥他快死了，求求你救救她好不好，我卖血”，她急急的撩起衣袖，露出一截白藕般的手臂。
“我卖血好不好？我是世界上罕有的RH阴性血，你们一定会用到的，求你们救救我哥哥……”。
女护士看向小女孩身后，那样单薄瘦弱的缩成一团的小娃娃，霎时令她一颗心柔软无比。
她红着眼眶把小女孩扶起来：“你真是个好孩子，你哥哥会没事的”。
“程医生，你真是太自私了，虽然医院规定先缴费后治疗，但总会有意外，你竟然眼睁睁见死不救，实在不配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女护士义愤填膺的指责着面前的男子，偏那男人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双腿翘在办公桌上，一副悠哉悠哉的神情，嘴角挂着抹蔑笑。
一群小护士听了都纷纷指责程医生太自私冷血，她们本来就忙的脚不沾地，压根没注意到急诊室这边的事情，要不然怎么也不会看着程医生见死不救，她们穿上这身象征着白衣天使的护士服的时候，就明白自己肩上担负的责任和使命。
李莹冷哼一声摔门离开，几个护士一合计，凑出些钱来先把治疗费给交了。
云渺被推进治疗室，云涯抱着双膝蹲在墙角，呆呆的模样像个提线木偶。
李莹拿着一盒牛奶和面包，蹲在云涯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的说道：“你哥哥会没事的，来，先吃点东西吧”。
云涯没动，依旧维持着沉默的姿势，双眼望着虚空，目光呆滞。
李莹心疼死了，她刚才问过另一个值班医生了，这孩子被耽误太久，即使救回来，整个人也废了。
“娃啊，你看我带钱来了，你哥哥有救了”。老人举着手里灰黑的布包，笑着露出一口黄牙。
治疗室的门忽然打开，带着消毒口罩的女医生走了出来，云涯猛然爬起来，飞快的跑到女医生面前，抬起脑袋直愣愣的看着女医生。
女医生喉咙干涩，想摸一摸云涯的头发，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
纪云涯眼底的光亮一寸寸熄灭，直至最终化为一滩死寂。
“耽搁太久，虽然人救回来了，但他的智商将会永远停留在现在”。
说难听点，变成傻子了。
“怎么会”？李莹不可置信的倒退一步，纵然见惯了生死，可是在这一刻，从医生嘴里残忍的宣布这个事实的时候，她依旧有些无法接受。
他还那么小，还是个孩子啊，他的人生还没展开，就已经被老天彻底宣布了死刑。
医生想了想说道：“我在给他检查的时候，发现他有先天性聋哑，虽然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但现在科技发达，不是没有治疗的可能”。
什么？竟然还是个聋哑儿？
李莹捂着嘴巴想哭，她看着身边的小女孩，她垂着脑袋，单薄的身体风吹就倒，沉默的样子令人心疼不已。
“好孩子，想哭就哭吧”。
李莹蹲在她面前，女孩突然抬起头来，有那么一瞬间，李莹仿似看到了漫天的星河光耀，璀璨清澈的迷了人眼。
脸上都是污渍，头发湿漉漉的黏在侧脸上，唯那一双眼睛，明亮摄人，溢满光华。
“为什么要哭？我该高兴不是吗？渺渺他没有死，他好好的活着，他会永远的陪着我”。
多好啊，他不需要明白这个世界的冰凉与黑暗，在他的世界里，将是永远的快乐无忧。
永远永远……
李莹愣了愣，面前的女孩微笑的样子像洋娃娃般甜美可爱，她却忽然觉得后背冷汗直流。
为什么这么诡异？
“啪嗒”一声，老头手里的布包掉在地上，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肩膀轻颤。
都怨他，他要是跑快点，那孩子就不会有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