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京城最负盛名的醉香楼里,灯火辉煌,胭脂红粉,一派太平景色。在醉香楼最奢华的一间房中,却远离了屋门外那些红尘的喧嚷,纤纤白日所见的许公子,一手背于身后,看着窗外的夜景。即使有了夜晚这层薄薄的幔帐的掩盖,京城那深处挡不住的繁华还是遮也不住的流淌出来。街上处处灯光辉煌,浓装的女子伴着轻俏的少年郎,嬉闹之中,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轻轻的一声门响,房门开处,白日里的高公子走了进来,却是一身风尘仆仆的夜行装打扮。
“公子,我回来了。”高公子说着,看看屋外并无可疑之人,将屋门掩上,顷刻,醉香楼的满园*又被挡在了屋门之外。
“可查明了。”看高公子将屋门关好,许公子这才问道。
“是,我一路跟踪而去,今日所见自称姓白的那两位公,不是,那两位姑娘,却是进了一家大户人家的府第的后园。经属下刚刚打探,那府第却是与公子齐名,并称‘四公子’的沈明轩沈公子的府第沈府。”
高公子说着,看看许公子,冷峻而帅气的面孔,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又接着说道:“只是那二位姑娘也没走门,竟是翻墙而过,也不知是何道理。属下跟踪而去,那位疑似中了迷蛊姑娘,一进入那园中,面目就开始古怪起来,所以属下想,可能用来下迷蛊的罗刹鬼骨,就在那园中某个角落或是不远之处。”
“你发现了什么?”许公子没想到事情竟会这般顺利。
“倒也没有看到原物,那园子似是遗弃了很长时间,眼下虽已是秋季,但那园中树木密集,且又松柏青翠,树叶缜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在那二位姑娘刚进园中之时,似乎那园中亭上,有女人人影显现,可能是用于那姑娘身上的迷蛊份量少的缘故,只是一晃而过,,但属下当时正在高处,看得清楚,很有可能的是,那位白姓的姑娘也看到了,之后便拉着她的同伴向园外跑去。”
“这么说,不光那罗刹鬼骨的埋放之地,就连那罗刹鬼骨的初时的形成之地,都很有可能就在那亭子附近。”许公子听了,猜测道。
“是,属下也是这样想。”可能是说得急了,高公子停下清一清嗓子又说道:“她二人走后,我仔细的看了看那亭中,一进里面,果然有一股怨气扑面而来,所以,依目前情况看来,可能用来给那位姑娘下迷蛊的罗刹鬼骨,就放于那个亭中的某个地方或是埋放亭下。”说完,高公子看向许公子,许公子略一沉吟,却又问道:“你可知这罗刹鬼骨的来历吗?”高公子见问,就如实答道:“详细的倒真是不知,那罗刹鬼骨的传说在南疆已是传得神乎其乎,但具体是什么样却是谁也说不上,真正见过的人也很少。属下也是偶然听司管蛊的明法长老说过,是因罗刹族的女子冤死之后,怨气不得消散,附于其生前的骨头之上,所以形成。据说精于下蛊之人如若得到这样一幅骨头,便可用来给他人下用迷蛊。至于其它,属下倒是不知。”
“嗯。”尽管高公子说得并不多,但许公子还是满意的点点头,的确,正如高公子所说,那罗刹鬼骨的传说在南疆已是传得神乎其乎,但实际上,真正了解它的人并不多。高公子能知道这些,已实属难得。不由赞道:“看来你跟着明法长老倒是学了不少东西。不过,罗刹鬼骨的事,远不止这样简单。”
“请公子指教。”高公子说着,看许公子似要喝茶,急上前斟上,许公子只抿一抿,接着说道:“首先,是这骨头的来历。形成罗刹鬼骨的必须要罗刹族女子的骨头才行,但不是每个罗刹族女子死后都能成为罗刹鬼骨。所以其形成必须要具备两个条件。一便是罗刹女子。罗刹族是生活在比南疆牧国还要离中土遥远的国家,或着说种族也好,那罗刹族的人生来身上就带有很盛的幽冥之气,尤其是其族中女子,往往美艳动人但幽冥之气更盛。据说这种人因身上阴气深重而极易招来鬼魂受其害,但也因此而十分适合于修练巫术,为求自保,罗刹族人几乎人人精于巫道,自卫能力十分强大。想要对付罗刹族人,其实是很困难的。因此,找到一个罗刹族女子困难,又想实现第二个条件让其成为罗刹鬼骨就更困难了。罗刹鬼骨之所以可以用来下蛊,并被用蛊之人奉为圣品,全是因为它其上所附着的那缕怨气。要生成那缕怨气,一般的正常死亡,是不足以的。必须是骨头的主人在生前受到种种的折磨和惨绝的酷刑,才可以激起骨头主人最大的怨气在死后形成罗刹鬼骨。”
“真想不到,竟是这样。”高公子还是第一次如此详细的听到罗刹鬼骨的来历,不由听得目瞪口呆,他一直都不喜欢蛊术,现在更加的不喜欢,尽管,他也是在血腥中求生存的人。一个问题在脑中闪现,随即脱口而出:“可是公子,这沈家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且世代生活于这中原之国,何来罗刹之人,又用何种方法让其惨死,那亭中怨气横生,明明就是那罗刹鬼骨的当初的形成之地。
“问得好。”许公子点点头,这也正是他所想不通之处,接着说道:“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就算是有了,若要用来施迷蛊,还需要精通蛊术之人,否则,那罗刹鬼骨如此强盛的怨气,又岂是一般之人所能掌控的?正如你所说,沈家是堂堂中原书香之家,怎会有这样之人?”
“这,的确是奇怪。”高公子答道。
“所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那沈明轩虽也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但毕竟是以文才取胜,武艺一般,更不要说用蛊这种南*有的事了。我一向听得沈明轩与如今的皇上有少年同窗之谊,至今深受皇上器重和信任。因此”许公子说着看看高公子。
“公子是怀疑此事与当今皇上有关?”高公子这才明白自家公子为何要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嗯。”许公子点点头,“当今的皇上倒是饱读圣贤之书,但书生气浓,要说到治国二字,却真说不上什么治国之才,当初坐上皇位,全凭当今皇上的生母,已去的太后做主。相比于这位皇上,同样列为‘四大公子之一’的湘王倒是更应坐上这中原之国的皇位。”
“这倒是,说起这个湘王,属下倒是听到过很多关于这位王爷的事,据现在民间的一些说法,当时要立为太子的,本就应是这位湘王,只是事不凑巧,立太子之事刚刚传出,老皇上就得了急症死了。所以此事就不了了之。依靠已去太后当日在后宫皇后的身份,和在外娘家的势力,当今的皇上名正言顺的成为了皇位的继承人。之后,因着新皇上册封不久,曾得宠于君王前的湘王的母亲林妃娘娘,不久也传出了死讯,所以在民间的说法中,几乎都在说是太后将那林妃害死的。”
“不错,民间这些说法确实由来已久,凡事都不会空穴来风,如果当真这些说法属实的话,只怕当今的皇上与湘王二人之间,就有杀母之仇了。”
“公子是说这湘王可能……”
“现在还说不上,”许公子说着摆摆手,“就目前情况来看,湘王固然处处收买人心,却没有什么明显直接的证据。所以,此次看来,这沈家之事,倒可能是一个线索。说不定从这里,我们可以找到些什么。”
“是。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会注意此事。”高公子说完,见许公子再无他事,遂自行退下。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月光下。
湘王的正殿之内。“王爷,梅珞有事要报。”湘王看看悄无声息进来的梅珞,点点头,“讲!”
“王爷,是关于沈家夫人白纤纤之事。”梅珞说着,看看湘王,湘王脸色平静,“属下为了让纤纤离开沈府,布下迷阵,并对纤纤身边名唤小婉的丫鬟施了迷蛊。”“嗯?”湘王看看梅珞,“为何要用迷蛊,有这个必要吗?”
“是”梅珞见湘王面色不悦,只得解释道:“如若不用,也有其它办法可行,但一来我从未使用过迷蛊,所以想在那丫鬟身上先试试,二来迷蛊本是极其隐秘之术,我本以为绝不会出什么差错,只要任务完成,我再唤回放于那丫鬟身上一缕怨魂即可,却不想,”梅珞说着,又看看湘王脸色,“不想什么,难道出了差错不成?”“是,是的。”梅珞从没有将事情办得这样,生怕湘王责罚,不由得低了头道:“事办完之后,我想将放于那丫鬟身上的那缕怨魂收回,不想无论如何,却是唤不回来,而且,刚又听到那丫鬟神情呆滞,变得如木头人一般,我很怀疑是不是有高人施针,将那缕怨魂钉在了那丫鬟身上。”
“何人有这样的本事?”
“这属下却是不知,如若按事先所想,那白纤纤今日所到过的地方,无非是沈家,白家,都是京城之内,这蛊术本是南疆牧国所有,京城又怎会有何人识之且又压住怨魂。”湘王听了,无意识的在桌上随手敲了敲,梅珞知道这事湘王的习惯,每当思考问题时,总会这样,便看湘王如何说,果然,湘王想了想道:“那你可知将放蛊的怨魂钉于附主身上,又能怎样?”梅珞听湘王这样一问,猛然醒悟,不由惊道:“这,难道,是想知道那罗刹鬼骨所埋之地不成?”看湘王在看自己,忙解释道:“被钉住怨魂的人经过罗刹鬼骨初时之地时,会引得骨上怨魂现身,难道是有人想知道罗刹鬼骨所埋之地,并以此为线索来找到我这个施蛊之人不成?”
“胡闹,”湘王看着梅珞道,“你怎能如此不小心?”梅珞,或着说是沈明轩,是自己棋盘上很重要的一枚棋子,这个关键时刻怎能出一点的差错。正待要说,却看到梅珞暗自懊悔,立于自己身旁,倒是比平日的梅珞多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动人之处,想起她平日里为自己做事总是尽心尽力,心下也不忍再加责备,便又问道:“能够看出迷蛊之人,是否也能看出沈明轩身上所下的情蛊?”
“这倒不会,那情蛊最大好处便是不发作时无形无迹。”梅珞答道。
“既然这样,那这件事也就没什么,就算是他们发现了那罗刹鬼骨所埋之处又能如何,只要你安安静静的做你的二夫人便是,怀疑不到你身上,便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影响。”
“属下知道了,属下一定会记住今日之教训。”说完,梅珞起身要走,湘王却又问道:“那白纤纤……”
“噢,王爷是问白纤纤何日出府吗?沈明轩已给了她一纸休书,只是如今她身边惟有一个的贴身丫鬟成了这样,我也不忍心催得太急。”梅珞说着,想起第一次见到纤纤时,看到厅堂上的纤纤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那种如兰的气质曾让自己深深的折服,对于纤纤,梅珞本是只有钦佩而无其它的。如若不是身在局中,她二人做一对情投意合的姐妹彼此相伴,该有多好。
听到纤纤拿到了休书,一种说不上的感觉,从湘王的心中涌上来。这不就是自己的目的吗,将她赶离沈府,为了自己的大事,但,想起她拿到休书时的模样,湘王却又觉得对不起她,此时此刻,她一定很伤心,哪个女子,让自己的丈夫遗弃会不伤心,眼前又出现了纤纤躺在身边的模样,那生气时瞪着自己的眼睛,那被搂在自己怀中的娇媚。湘王的心又柔软起来,“纤纤!”湘王在心里唤到,“对不起,纤纤!”
“你下去吧!”湘王对梅珞说道。待到梅珞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之后,湘王向殿外挥一挥手,随即,两位蒙面的黑衣人来到了湘王面前。听到湘王吩咐之后,领命而去。
大殿,又如水一般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