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沈一航带着魔血众来到了百鬼门,欧阳森心里是十分满意。他对自己敲定的这个古派鬼道术的传人是相当满意,至少在天赋上是相当的满意。吩咐弟子给魔血众发放解药之后,欧阳森叫了沈一航跟着自己,然后离开了百鬼厅。
欧阳森依旧是一身灰袍,而且真的如同鬼魂一般漂浮在空中。二十天没见到他,沈一航也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欧阳森却没在乎,只是十分开心沈一航能来。七拐八拐来到了一间石室,欧阳森嘶哑着道:“进来吧,这里是我的房间。”说罢就飘了进去。
沈一航跟着欧阳森走了进去,发现石室里面简单的要命,只有一张桌子,其他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欧阳森平时是怎么休息的,难道是睡在桌子上?
待沈一航走了进来,欧阳森一挥手,石室的门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关闭。接着他又来到墙边,干枯的右手伸出,在墙上胡乱画了几下,然后道:“跟我来。”说着就进入了石墙之中。
看到这一幕的沈一航愣住了,随后揉了揉眼睛。欧阳森真的进入石头了,难道他已经变成鬼魂了?可能是沈一航一直也没有进来,欧阳森又催了一句。沈一航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却发现自己的手也进入了墙中。
“原来是幻术啊。”沈一航吐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要施展鬼魂穿墙术呢!”
没想到沈一航随口一句,却让欧阳森一惊,道:“你知道鬼魂穿墙术?那可是古派鬼道术中的一门法术,实用性极强!”
沈一航一滞,随后撇了撇嘴,他确实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欧阳森如此激动。莫不是自己猜对了吧,这真是什么鬼魂穿墙术,而且自己也被施了法?“你不是说自己无法施展古派鬼道术了吗?那现在这个是什么?”
“幻术。”欧阳森说了一句。
沈一航耸耸肩,随后也进入了石墙中。里面也是一个通道,就像刚进入百鬼门时一样。跟着前面漂浮的欧阳森,沈一航逐渐发现前面有着光亮了,并很快来到了光亮之处。照明的是一块水晶,散发着白色的揉合光芒。沈一航目光一转,就发现了石台上放着的两本古书上。
两本书都是纸质,虽说很老旧,但却散发着十分强韧的气息,仿佛是活着的一样。两本书的封皮上,用着不同的字体写着两个字。沈一航虽然不认识,却下意识地觉得那两个字都是“鬼”字。
“向着它们行礼。”欧阳森的声音突然显得十分严肃,虽然依旧不好听,但其中却包含这某种温暖。
沈一航点点头,向着两本古书深鞠一躬。沈一航不仅感受到了欧阳森的感情,也感受到了这两本古书对于魂魄的热情。那热情并不是对于力量的渴求,而是对于万物生灵的敬仰。这份敬仰之情通过书本传了出来,让沈一航对古派鬼道术更加亲切。
“就在这里研读它们吧,我是脏魂,不能碰触它们。”欧阳森的声音中有着很多无奈和感伤,让沈一航觉得他十分可怜。不过欧阳森没给沈一航安慰自己的机会,立刻化作一道豪光飞了出去。看样子并不担心沈一航会破坏这两本典籍。或者应该说,他相信沈一航一定会修习古派鬼道术,并将这门失传已久的法术发扬光大。
沈一航看着欧阳森离去的方向,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拿起左手边的书本,翻了开来。书本里面也是和外面一样的字体,沈一航原本应该并不认识。但奇怪的是,沈一航读起来并没有任何障碍,古书上写的所有东西,沈一航都能理解。
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沈一航合上书本,回忆起来。这本书讲的主要是如何提升自己魂魄的力量、防御凶魂厉鬼的方法、祛除鬼魂附身的方法和超度亡灵的方法。整体看来,这是古派鬼道术的基础也是精髓,其中方法之精妙是沈一航也叹为观止的。按照这本古书的精神,所有没有进入轮回、成为鬼的魂魄,人们都应该帮助他们往生,既是为了活人也是为了亡魂。由此能够看出,太古时期的人们对于魂魄是十分尊敬的。
沈一航又拿起了另外一本书,也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但沈一航越看眉头皱的越厉害,看到最后“啪”的一声合上了书,摇了摇头。随后又是重新看了一遍,还是摇头。“怎么会这样?”沈一航略显不解,看向了第一本书,像是在跟它对话一样:“你不是说,亡魂们都该进入往生么?”
沈一航看的第二本书,记载的并不是如何超度亡魂,而是如何利用亡魂。利用第一本古书所记载的方法召唤鬼魂,然后将召唤而来的鬼魂制成鬼灵,供自己驱使。但这样一来,古派鬼道术和现在的鬼道术到底有什么区别?或者说,这本书根本就不是古派鬼道术呢?
沈一航将书重新放回石台之上,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他不愿意接受第二本书的理念,但第二本书确确实实地传来了那种对魂魄的敬仰之意。沈一航相信这种感觉,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隔了好久,欧阳森突然出现在沈一航的身后。“怎么了?遇到什么疑惑了么?”
沈一航吓了一跳,发现是欧阳森,舒了口气,道:“这本书。”说着指向了那本制造鬼灵、驱使鬼灵的古书。
“何以为鬼?”欧阳森突然问了一句。
沈一航一愣,不过还是老实答道:“凡人于世,或恩、或怨、或情、或仇,死后不解,不入轮回,化而为鬼。”沈一航说的是古书上对鬼的见解,但此刻背出来,却不知为何有了一些疑问。但那疑问是什么,沈一航却也说不清楚。
看着歪头沉思的沈一航,欧阳森也没有打断他思考,只是在一旁静静等着。过了一会,沈一航敲着手指道:“不对。死后进入轮回乃是天道。就算有着天帝位的修为,也没办法违逆天道,凡人魂魄又有什么可能不入轮回呢?”说着不管欧阳森对天帝位的疑问,又拿起那本古书看了起来。
“什么往生、什么轮回……”沈一航合上书,摇头叹息了起来,“鬼,归……万物生于天道,归于天道。其生也存,其死也亡。死之与生,无外乎一往一返。”
“我不懂。”沈一航手捧古书,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向欧阳森行了一礼,道:“既无轮回之所,那万物消弭,魂魄又该往何处去?请师父赐教。”
听到沈一航真诚地叫了自己一句师父,欧阳森干枯的怪脸上也有了一丝慈爱。他点点头,满意地道:“你很好,真的很好。”欧阳森又看了看沈一航,随后道:“你也说了,万物生于天道,归于天道。万物有灵,有灵则有慧,有慧则生欲,欲而生逆天之为。鬼者,逆天道之魂魄者也,强留于地,不归于天。以七情六欲为舍,吸幽冥之气而成。
你手上的这本鬼经,是太古先民未知天地变化、死生之理时所创。为求与鬼魂沟通,修炼自身的魂魄之力,可以说是所有修真的鼻祖。而太古先民创出轮回神话,暗合天道,超度亡魂亦是顺天之举。
而那本鬼经,则是祭师沟通鬼魂之时,发现某些鬼魂牵挂太多,又因诸多鬼魂阴怨之气极重,伤人害己。因此逆天而行,祛除鬼魂阴怨之气,以物为舍,留于人间。但鬼魂消去幽冥气,逐渐消散,祭师便以自己灵力为媒,替代阴怨之气。以灵为媒之鬼称为鬼灵,既已祭师灵力为媒,便认祭师为主。而后,鬼灵为武的鬼道术正式形成。
不过,想要修炼鬼灵之术难上加难。我修习二百载,略有小成,却无以为功。但这鬼灵之术亦是重生之术,若说逆天而行,想必没有任何一种功法比它还要逆天了吧。”
“逆天之行么?”沈一航看着手中书卷,喃喃地道,“然而天道不仁,万物皆为刍狗。顺天者刍狗,逆天者亦刍狗。天道若有常,无逆天之所存。而天道无常,逆天者不知其亦为天道之一,因此存于天地之间。”沈一航抬起头,想要看一眼天空所在,却终究被石壁挡住了视线。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逆天之行……”沈一航突然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
欧阳森被沈一航的言论震得一惊。逆天之行、有违天道、天劫惩罚……不光是鬼道之术,修真一路一直都是人类逆天而行的代表,也是所有修真者的骄傲。而此刻沈一航所说之言,却一字一句打在了欧阳森的心里。
“没有逆天之行么……”欧阳森闭上眼,重复着沈一航的话,“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嘿!能在死前听到这些话,我也算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