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众人哈欠着起身,小二精神抖擞地进来通知他们,说早饭已经好了,请大侠们移步用饭。
吃过饭,收拾停当,掌柜和小二热情地把他们送出门口。这年头,赚钱固然重要,但有命赚钱更重要。
因为昨夜变故,众人路上便开始留意路过来往的人。街上行人与去年相比,明显少了很多。十天一次的大赶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拥堵。两边照旧是被别人租下的摊位,不过好些摊子都只剩空空的石台木板。路边有三两卖土产的农人,两个竹筐,一根扁担,就是他们的小生意了。看上去人气不错,摊子面前站了好些人,好像在讨价还价,一名妇人比了一个手势,农人只是摇头不肯。
士农工商,比起来,就中间两种人的日子最为难过。
城里小手艺人的婆娘挎着竹篮,四处问价挑选,想买些便宜些的地产,无奈价格都太贵。乡下人说今年别指望土里能刨出食了,这点山药蛋,要不是伢子生病他不会舍得挑来卖,没法再便宜了。旁边拽住妇人裙裾的垂髻小儿,撇嘴说娘亲我想要吃八宝粥,不要山药糊糊。听得她娘亲叹息一声。
“请问,你们车上的粮食卖吗?我出高价!”街角边突然匆匆跑来两个人,气喘吁吁地问道。说话的人是一副乡绅打扮,后面跟着的中年人,像是管家模样。
“对不起,我们不卖。这是运往京里赈灾的。”张永摆摆手,让他们让路。
两人侧开身子,不死心跟着他边望前走边道:“小兄弟,你做得了主嘛?”他看出后边骑马不说话地张之洞明显是车队里主事的长辈,故有此一问。
张之洞半阖着眼睛,看也不看前面一眼。中年乡绅见张之洞不说话,便又提高了声音:“你运往京城是赈灾,可卖给我不一样是赈灾么?我还付你钱!你自己合计合计,看哪个划算!”见这招没用,立刻软了腔调:“少侠们,你们好歹帮帮我小老儿吧。我一家数十口,上有老下有小,可就过不到下月啦!”
“大伯,不是我们铁石心肠。但这批货是要给李相爷清点的,少一个米粒都不行。您老请吧!”
两人只好叹口气,巴巴望着一干人远去。
“听他口气,也算家大业大,怎么弄的糊口都成问题。怕不是想发笔荒年财吧!”秦青皱眉小声对江蓝道。
江蓝摇摇头,跟她说了信京米粮年前飞涨的事。
“所以说,老天疼憨人。你看那些不知道尖头滑巧的人,现在日子就好过些。像刚才那种奸商,吃点苦头是应该的。”江蓝插嘴道。
旁边几人听见,都点头称是。平常大家都想着赚金存银,可到了危机时刻,才发现再多金银不如一口食。
道路泥泞,整个车队走得十分缓慢。因为之前在榆林镇的变故,张之洞吩咐众弟子外松内紧,一路上格外小心。之前连夜写了书信,让刘桂送回了白鹭山。
眼看今天天色渐晚,离最近的庄子还有三十多里。张永喊了声,让大家再加把劲。
到了东兴城,按之前安排,众人各自轮值休息。
江蓝三女也参加了警哨,被排在了上半夜。坐在客栈院子内,看见四周都是同门师兄,终于有种闯江湖的感觉了。
“师姐——”春丫碰了碰四处张望的江蓝,秦青听见声音,也转头看她。
“你们有没有觉得,心里既害怕又兴奋?”春丫瞧了瞧四周,确定前面几个师兄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接着道:“我真想晚上当值的时候发生点什么,但是,又怕自己应付不了!”
江蓝和秦青听了,互看一眼,相视而笑。她们可不都是一样的念头!
三人悄声低语,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大家松了一口气,去洗漱睡觉。躺在床上的时候,互相都说有些失望。彼此下结论说上次那个人也就是个一时起意的蟊贼,多半不会再来了。
白天赶路,晚上值夜。三女便睡的有些沉。
约莫申时的时候,客栈隔壁有人大叫“走水啦!走水啦”。原来是客栈堆放干柴的柴房着了火,顺着东风,汹汹火势已经蔓延到住客的小楼。
江蓝翻了个身,捂着耳朵还想睡。外面砰砰有人砸门——“师妹!师妹!快起床,客栈走水了!”声音说完,又将门拍的震天响。
“还让不让人清静地睡个觉啊!”江蓝抱起被,一骨碌爬起来,脑子浆糊一般,闭着眼,接过春丫递来的衣服胡乱套着。
秦青低头系腰带,没说话,催促江蓝两个快些穿衣。心中奇怪,这么潮湿的天,居然能着火!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林栋站在门口,捂着口鼻还要擂门,见江蓝三个出来,松了口气。大意之下,吸了一口浓烟,呛得他和三女咳成一片。
“师父!有贼人——”北面传来的惊呼,才叫出一声,便嘎然而止。
林栋一把将江蓝拉下楼梯,几步奔到门外,提着水桶扑火的众人,听见声音手中动作都是一顿。
“你们自己小心!”他说完,就朝刚才传来声音的北楼扑过去。醒悟过来的张永汉书等人,也跟着飞跑过去。
“啊——”男子暗哑地声音,满含不可置信。
“好像有人受伤了!走!”
江蓝与秦青春丫看看渐渐转小的火势,转身也朝隔壁的院子跑过去。
这家仙客来客栈,三幢小楼成品字型排列。本来白鹭山众人想同住在一个院内,但是房间不够,所以江蓝与林栋几人就住到东南那幢了。
两幢楼相距约有四五十步,中间隔着院墙,有一道拱形门穿行。
江蓝刚奔出两步,墙头上人影一晃,扑扑几声,三女膝盖都被暗器打中,先后跌倒在地。
“什么人!”江蓝喝完,半跪在地就势打出两枚铁蒺藜。
明灭的光影里,有人低低“咦”了一声。
江蓝只觉眼前一花,来人像大鸟一般扑到她面前,一扭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江蓝轻转了一下脖颈,冰冷的寒刃令她浑身打了一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