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乱乱的，越想就越头痛。
素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胡乱地吃了些东西。吃完了，也已经是傍晚了。
躺在床上也没什么事，素衣就找了本书出来，刚翻了两页，眼皮又开始发沉了。
真是快变成睡美人了啊，不美的那种，素衣自嘲地笑了笑。调整了下身子，掩好被子，果然不一会就睡着了。
素衣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萧北翎在打架，各执一词，非要分出谁是真的，谁是假的。素衣躲在帘幕后面，急的没法儿。两个人发现了素衣，却意外地枪口一致对外，说素衣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一定不能留活口。
素衣在梦里，一个劲地后退，发誓自己不会说出去，他们两人却怎么也不听。素衣退到了悬崖边，仍旧不停地往后退，突然，其中一个萧北翎扑了过来，说了句小心，就要捉住自己。
素衣惊叫了一声，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脚下一空，便跌下了悬崖。
接着素衣便惊醒了。
素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仍旧有些心有余悸。这个梦是在警告自己吗？警告自己不管是真萧北翎还是假萧北翎都不能爱，爱了也只会是一场心伤，只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素衣吁了口气，看向窗外，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素衣掀开被子，试着站起来，唔，休息那么久，果然还是有用的，虽然有些困难，站起来倒还不难。嗯，去看看月亮吧。
素衣穿上衣服，有些费力地走了出去。
虽然已经快到六月份了，夜晚还是很冷。素衣抱起胳膊，没惊动任何人，一路走到了椒兰宫门前。门前只有两个守门的太监，两人一左一右的站着，垂着头，一看就知道是在打瞌睡。
素衣笑了笑，推了推其中一个小太监。那太监惊得“啊”了一声，连着吵醒了另外一个。两人认出了素衣，讪讪地笑了笑，连忙行礼。
素衣仔细看了一下，差点笑出来，是无岫院的小双子和小福子啊，上次偶然看到小双子，还在想明德总管会让他们在哪里当差呢，没想到还是守门。
“那么晚了，还在这守门，一定很累吧？”素衣极力让自己笑的温和些。
“不累，不累……”小双子受宠若惊，连忙摇头。
小福子也附和地摇头。
“怎么会不累呢，又不是铁打的人，你们先去睡吧。”
“不……娘娘，这不行……”两人齐声喊。
“有什么不行的！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深宫内院的，也不会有小偷……”素衣见他们又要反对，连忙补充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不会出去的，我知道还禁着足呢。”
两个人犹豫地交换了眼神，无奈地点了点头。
见他们走远了，素衣收了笑，弯腰坐在了台阶上。
此时此刻，万籁俱静，屋檐的灯火和着月光，形成一种奇异的冷色，罩住了高台上的椒兰宫，惨惨淡淡的，让人倍感凄凉。远处黑色的树木和黑色的宫殿绵延成一片，像黑暗中海面的波涛，神秘而又汹涌，此刻的自己就像置身于孤岛，渺小而又无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无情的大海吞没。
眼角又开始湿了。素衣把脸埋进了臂弯里，狠狠地抽了抽鼻子。
突然很想跳舞。
大殿屋檐下是一块连接台阶和殿门的平台，是个很适合跳舞的地方。素衣站起身，走到了平台中央，做了几个基本的动作，算是热身了。还好，身体还负担得了。
素衣做了个正式起舞的动作，便翩翩地舞动起来了。脚尖点地，不停地旋转，旋转，手臂跟着舞动，脸上也现着极真的凄婉悲切的表情。初见恋人的惊喜，相处的美好，被命运遗弃、被世人误解的绝望，全都被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素衣有一瞬间的失措，好像自己就是那个悲剧无奈的茶花女。
萧北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绝美凄艳的画面。美丽的女子像是月下的仙子，轻灵出尘，纤尘不染。她正跳着不知名的舞蹈，发丝轻挽，发梢如浮藻一般飘飘散散，白色的裙子随舞翻飞，裙上手画的绿色蔓藤也似有了生命，舒展着枝叶，欲腾空而去，也好落地生根，展示一片烂漫。
萧北翎的确是真正的萧北翎，他原本是有要事，好一段时间回不了宫的，可听宫里传出了信儿，知道素衣出了事，便不管不顾地回来了。
痛她的疼痛，也恨自己的无力。
原本已经做好了接受她怨责的准备，没想到首先见到了这样一幅绮丽景象。照理说，奇怪的舞蹈都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的，可放在她身上，就是奇异的协调，不觉突兀，倒是觉得她天生就是跳这种舞的，看着只觉享受。
萧北翎心里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微笑，她一向能干啊，看那条裙子就知道了，绝对出自她自己之手，还有她做的舞鞋，她在梨香院跳得外族舞蹈，她的诗句……她自以为藏得很好，其实……
素衣跳了一会，便有些体力不支了。坚持了一会，正要停下，脚却突然一歪，身子失了平衡。
这厢还在后悔半夜出来发疯，那厢腰却一下子被人搂住了，身子陷进了一个温暖宽广的怀抱。极暧昧的姿势。
“大半夜的，发什么疯！身子还没好还出来跳舞！”萧北翎铁青着脸，眼里首次出现了害怕。虽然刚刚的舞姿的确很美好，但用她的健康去换取就太不值得了，宁愿不看！脸色白的太厉害了！
素衣怔怔地看着他，脑袋里一片空白，虽然见他嘴唇一张一翕的，却怎么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说话啊，舌头被猫叼走了？”萧北翎死盯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素衣困惑地仰起头，正要说话，突然看见了他鬓角的细疤，脑袋“哄”的一声炸开了。
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白天还不是的……
心怦怦地跳着，纠结了许久的问题忽然有了答案，喜欢的是他，喜欢的是他……心脏不断地叫嚣着，就差没跳出来扑到他身上。
萧北翎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双手搂着她的腰，轻轻晃了晃，“怎么了？”
“你是真的萧北翎……”素衣犹自出身，心里想的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
萧北翎脸色变了变，拉起她的手，就直接闯进了寝殿。
素衣坐在床上，额上冒着冷汗，心里则万分后悔。怎么就一时失神，口快地说了出来？真是自寻死路，自讨苦吃，自找麻烦！
坐在她对面凳子上的萧北翎则是一言不发，眼底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对看了半响，萧北翎终于开了口，声音一贯的低沉，辨不清情绪。
“什么……”触到他凌厉的目光，素衣立马反应了过来，有些受伤，“我……臣妾无意中发现的，皇上鬓角有条细疤……”
萧北翎摸了摸鬓角，有些意外，多少年前的伤疤了，自己都忘了，没想到她却注意到了……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不过，萧北翎还是皱眉，掩饰了那丝异样，略有不悦道：“我不喜欢你自称臣妾……”
素衣没注意那个“我”字，只注意到了后半段，失去孩子的痛苦，被冤枉的委屈，被欺骗的愤恨，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口不择言道：“皇上希望我自称什么，奴婢？您是皇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我可不敢！有委屈不能说罢了，被人冤枉了还得陪着笑脸，你以为我可以选择吗？”
“你！”萧北翎抬手就要挥了过来。
素衣心一凉，眼泪立马就出来了，嘴里却仍旧强硬，“你打啊，你打啊！你以为我怕你！”
萧北翎眸色黑沉，僵了半响，颓然地放下了手，低声道：“你当然不怕我……”
素衣这下注意到了，他说的是“我”，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而不是一个皇帝，那可以认为他对自己也有感觉吗？素衣恍惚了。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且也是自幼长于宫廷，我的处境你不会不明白，让人假扮我待在宫里也是无奈，”萧北翎低下头，继续道：“你白天见到的那个叫子夜，是……我的兄弟。”
素衣更是恍惚了，他，他怎么这么轻易地就说出来了？
“我不想瞒你，也瞒不住你，全都告诉你，是因为我相信你，”萧北翎站了起来，微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直到萧北翎离开了，萧北翎才彻底明白了过来。相信？既然相信，那之前的怀疑又算什么？他说了那么一大堆，就这么潇洒地离开了，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要因为他这些话，就放弃那些心理建设，放弃追寻的自由的梦想？他毕竟是皇帝，等他真正夺得了实权，娇妃美嫔自是数不可数，挡也挡不住……
他毕竟用冷漠和怀疑伤害过自己，失去了孩子他也没及时回来……还是固执一些吧，固执了才知道自己还活着，生活才不会没有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