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早早地起了身，挑了件湖蓝色的宫装，画了淡淡的妆，眼角飞了点细粉，掩住稍媚的眼线。嘴唇还没有完全好，素衣只能用厚厚的胭脂盖住它。
素衣对着镜子，比了个稍微严肃的表情，又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带着秀萍往永福宫走去。
一路上，恭敬地向素衣行礼的宫女太监很多，不屑一顾地躲开的也有，素衣没怎么在意，只是想着可能会发生的事。
林贵妃肯定不会就这么罢休的，还有华美人，素衣已经准备好了。倒是太后，素衣有点担心，见过那么多次了，还是猜不透她。
“娘娘留步，太后昨儿个睡得晚了，现下还没醒呢。”永福宫的太监总管窦献忠亲自迎了出来，脸上带着些倨傲。
他长着一张又长又黑的脸，素衣一下子就想到了赵本山的“黑土”装扮。不过一对眼睛却精明有神，看似不经意地上下打量着素衣。
素衣笑了笑，“公公费心了，素衣等着就是了。”
窦献忠见素衣升位那么快，还那么平易近人，便又换了副嘴脸，讨好地笑了笑，“娘娘还是到廊下坐着吧，避避风也好。太后她老人家昨儿个给各宫传了话，今早的请安都免了。”
敢情今早专为自己安排的？素衣心内冷笑，面上倒没什么表情，只是悄悄地给秀萍使了个颜色。
秀萍会意地掏了一把碎银子塞给了窦献忠。
不就是做戏吗，素衣笔直地站在廊下，拒绝了窦献忠的椅子。
秀萍暗自着急，早料到这样，就多带件衣服了！太后明显是刁难，公主身子还没完全好，风又那么硬，回头又病了可不好！
过了辰时，太后还没出来。素衣站的有些僵硬了。冷风不断地往衣服里灌，里面早就已经没有温度了。鼻子也开始塞了。
“呦，这不是仪美人嘛，”林雪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带着一阵香风，“真该死，现在该叫淑妃娘娘，瞧我这记性。”
“素衣见过贵妃。”素衣僵硬地福了福身子，勉强笑了笑。
“妹妹怎么不进去？”
“宫里的太监说太后还没起。”
“哦？妹妹先等会，姐姐这就把太后叫起来。”林雪纺咯咯直笑，带着宫女就进去了。
“公主，贵妃她……”
“心里明白就行了，再等会吧。”素衣的牙齿已经开始打颤了。本来就没指望她真去叫醒太后，太后肯定早就醒了，说不定人家正抱着手炉交流感情呢。素衣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阴沉沉的，真不巧，素衣暗叹了口气。
“公主，您等着，奴婢回去拿件衣裳。”秀萍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等素衣回答，就转身跑开了。
“喂……”素衣叫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约过了一刻钟，德妃也来了，德妃看见素衣，明显地怔了一下。“这是……”
“太后她老人家昨儿个睡晚了，素衣也不好打搅。”素衣只得打着哈哈，整个皇宫的人恐怕都知道自己被太后刁难了，面子里子恐怕都没有了。
德妃会意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妹妹多担待点，太后也是小孩子心性。”
素衣点了点头，目送德妃进了里面。
接着又过来了好几位嫔妃，冷嘲热讽了几句，有直接回去的，也有径直进了里面的。
素衣的头已经开始发沉了。都是过来看热闹的啊，明明说了不用请安的。
“披上吧。”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劈到了素衣的身上。
是烨箫。
“谢谢。”
“娘娘再坚持会儿，烨箫去去就来。”烨箫的脸色不太好，拱了拱手便进去了。
素衣无意识地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就在素衣觉得快晕过去的时候，窦献忠跑了出来，“娘娘快进去吧，太后等着呢。”
素衣点了点头，脚步有些不稳。
太后穿了件便服，坐在暖椅上，眼角带笑地听着众嫔妃们说话。见素衣进来了，也没说什么。
众嫔妃们倒是齐齐安静了。
素衣很是正式地行了礼。
太后微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才清了清嗓子，“起来吧，给淑妃娘娘备座儿。”
太监抬了张椅子过来，素衣道了谢，咬唇定了定神，这才坐了下来。素衣低着头，闭了闭眼，强打精神听着她们闲聊。
“皇上对淑妃娘娘可真好，那椒兰宫可是个好地方，蔓儿求了好久皇上都没给呢。”华蔓儿见素衣一直不说话，话题一转，嫉妒地瞟了素衣一眼。
“华美人的瑶光殿景色怡人，还有大片莲池，那才是雅致地方呢。”素衣抬了抬头。
“之前我还说呢，椒兰宫那精致地方，谁配得起啊，没想到竟是妹妹得了。”林雪纺也不甘示弱。
“姐姐净羡慕别人了，掬缘宫才是好地方呢。”德妃一直垂眸品着茶，这会儿才轻声插了一句。
林雪纺哼了一声，扭头不理她。
待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嫔妃们纷纷告辞了。素衣跟着她们一起出了永福宫。秀芷焦急地等在外面，看见素衣，快步走了过来。
“公主！”
“慌什么！”素衣揉着额角，又和那些嫔妃客气了几句。
“扶我一下，”素衣接过她递来衣服，把烨箫的大氅扔给了她，见太后的时候倒是没敢穿，“回头让人把它送到烨箫先生那里。”
“奴婢记得了。”
“秀萍呢？”
“秀萍，秀萍找皇上去了。”
“唔”，迷迷糊糊的，一时也没听清楚。头真的很晕，素衣移着脚步，就想立刻躺倒床上。
脚下一踉跄，秀芷没扶住，眼看素衣就要摔地上了，斜里忽然生出一只手，用力一带，就把素衣揽进了怀里。
“皇上！”秀芷惊呼。
素衣又发起了烧。烧得实在难受，脚不停地揉着被子，秀萍不停地换湿帕子，忙了一身的汗。
萧北翎坐在一边，已经黑透了一张脸。
底下的太医不时交谈，也是一头的汗，吓得。好不容易才派了个代表，给素衣扎针。
“疼……”素衣皱眉喊了一句，萧北翎一个眼神扫过来，失针的太医又是一头的冷汗。
这厢人人自危，那厢素衣又坠入了梦乡。
素衣看见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小孩子，穿着红色的纱衣，绑着两个羊角辫，欢快地穿梭在花丛里。
远处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青灰的袍子，没有束发。素衣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素素，过来。”
威严低沉的嗓音，素衣有些害怕，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那男人抱起了素衣，捏了捏素衣的脸，似乎笑了笑，“我们素素越长越漂亮了啊，告诉我，你娘早上让你过去都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娘，娘让素素好好吃饭。”素衣仰着头，极力地想看清他的脸。奈何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
“真的？小孩子不能说谎话哦。”
“素素不会说谎。”
那男人满意地点点头，放下素衣便走开了。素衣一个人站在花丛里，看着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莫名失落。素衣调转目光看了看四周，青绿一片，远山连绵。山腰上有个颇具规模的祠堂，山脚下一片竹制房屋，偶尔有人走动。
“素素！”
素衣转过头，看见那个第一次在梦里见过的美丽女子，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娘”。
“他又来找你了？”那女子苍白着一张脸，眉间掠过一抹轻愁，她没等素衣回答，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还不死心啊，给了他那么多次机会……唉，素素将来千万不要爱上那种薄情的男人……”
她俯身拥住了素衣，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到了素衣的脸上，冰凉的，素衣也跟着难过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