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艾力克的嘴巴大张,绝对能塞进一只灯泡,他不明白安璟为什么要突然换衣服。
小晴太倒是直接把在嘴上捂了半天的手紧紧蒙在眼睛上,还很乖巧的转过身去,他已经有点习惯不去理解安璟的所想,而是直接坐观其成,了解安璟的所为。
安璟让他们闭眼睛的话也就是那么一说,她不是走开放路线的女孩,她只是卷起左手袖子露出葱白的胳膊,右手大拇指在唇上轻轻抹过,然后按在上臂一个缭乱的红印纹身上。安璟的周身萦绕起朦朦胧胧的红光,由淡变浓、由浅变深,在变成即将变成鲜红的时候,倏然射出耀眼的闪光,整间屋子霎时亮成一片空白,让一直圆睁双眼在侧观看的艾力克不由的闭紧双眼。
当他揉着刺痛的眼睛从牙缝里往外呲凉气的时候,晴太已经转过身来看到换上通灵装的安璟,真的是眨眼之间啊!跟着安璟天天有精彩魔术免费看,不错!艾力克这个笨蛋,撕破女士衣服是不绅士的行径,偷窥女士换衣服难道就是绅士的风范吗?这下活该,长针眼了吧!而且除了一片白光什么也没看到,以为是美少女战士变身啊,能看到什么让人喷鼻血的场景。安璟这种个性到让人无法用某个词准确定性的女孩能让你占到什么便宜呀,结果只是让你眼睛喷血而已!不过这些话晴太只敢在肚子里运作一下,现在自己是理亏的人,还等着人家见谅呢。
“提醒过你的,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果然女人狠起来连吸血鬼都扛不住,安璟为艾力克总结完经验教训,又这样安慰道,“不过不严重,类似雪盲。歇个六七天就没事了。”
艾力克自知是自己有错在先,连腹诽都不敢,默默的接受批评,站在那偷偷抹眼泪。
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将头巾小包放入袖子,又从中取出六张空白符纸,用比赌王洗牌更花哨的招式把符纸摆弄一番,pia——pia——pia——pia——pia——pia——的贴在上下左右前后房间的六面墙壁上。
各面墙上出现淡蓝色的结界屏障,严密的围起整个屋内空间,结界形成的淡蓝立方体开始渐渐缩小,飞灰一样迸溅在各处的水晶屑被收进去,越聚越多,而其它物质一律被结界原封不动的过滤出来,最后蓝立方“叮”的一声定格成手掌大小,里面的水晶折射着结界流动的蓝光,拼合成一种摄人心魄的琉璃色彩。六张符纸齐齐贴裹在结界外面,将其包装成一个看上去毫无稀奇的纸糊小盒子。
“嗯,全部都收进来了。”安璟捧住盒子掂量了一下,自语道。
“你把所有的水晶都收起来了?对了,你是通灵师,你一定能把它复原吧?”艾力克突发奇想,强睁着红通通的双眼问道。
这个水晶球本来也是妈妈没有借助任何打磨工具,而是仅凭一己灵术制作出来的,看安璟把灵术运用的这么纯熟,没准知道这个水晶球是怎么回事,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恢复原貌。
“把这个水晶球的外形变回毫无瑕疵不难,麻烦的问题在于从里面跑出来的那些银白色物质。水晶破碎过一次,还是碎成样,以后对注入的力量就无法承受了。”安璟摇了摇手里的小盒子,里面的水晶沙沙作响。
艾力克心疼的伸出双手想抢过来小心的捧在手心,又不敢唐突佳人,用力抹了把眼角不断流出的血,现在他的脸不再像曹孟德那么白,有点关云长的血气了,不过他还顾不上这些,当务之急是水晶球的生死存亡。
也不是,水晶球本身是没什么太大价值的,一个价格昂贵的容器而已,关键就在于里面蕴藏的那团雾态的什么“灵”或“灵”什么,那才是妈妈的心血。如果不能保住内心的“灵”,要球形的“体”何用?
“安璟,请你一定要帮我把里面的东西封存好,它对我十分重要!我再买一块水晶行不行,要多大的,硬度什么样的?你告诉我,我很快就能找到!”
安璟将小盒子受到袖子里,艾力克急切的眼神缓和下来,他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她答应帮忙了。
“我尽力。水晶不用你想办法,这块水晶不是你能很快找到的,以它的品质在聚集了天下奇珍异宝的晓灵界也是难得的灵物,我试着将这些水晶碎屑拼组起来吧。不过不会很容易,我需要时间一根一根慢慢拼组碎片之间的晶键。”
“能用原来的那再好没有了!随你安排慢慢拼吧,多久我都等!”艾力克不怕时间久,只要母亲的水晶球能活过来,即使不能完好如初对他也意义重大。
如果连母亲都舍他而去,他就真的再没……
“好,你不急的话就等等吧,后天我修好给你送过来。”
“后天!那不就是三天嘛!这还算久?”晴太惊讶的喊出了艾力克的心声,他听安璟说的那么谨慎,以为怎么样都需要三个月呢!三天,对渴望光明的海伦·凯勒来说算是宝贵的不短的时间,但比起艾力克预估的为安璟雕刻玉书签的一个月时间,就显得很微不足道了。
“你俩觉得三天不算什么,对于我这个人类来说,一辈子的天数也是可限量的。”安璟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刚才进屋光把注意力放在水晶球上了,这时才注意到在楼下看到的那盆银皇后是摆在这间屋子的阳台上的。
来时天空中密布的阴云已经被风吹散,阳光倾泻进来,艾力克微微向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躲了躲。
晴太倒是不怕,白天对他来说除了灵荷不能成长外没什么别的坏处,他在阳光中显得更飘忽了,如薄纱曼舞。
不过在安璟感觉起来,有点像被大风刮得上下翻飞的白色塑料袋。
安璟没有把心里所想说出来打击晴太灵动的热情,晴太也就继续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继续绕着安璟盘旋着。这是他在感谢安璟帮他解围,帮他弥补过失。尽管晴太还是觉得艾力克从安璟叛逆的符纸小人变成成怪老头的怪孙子这个转换有点别扭,但他犯了错误,无论对象是谁,无论对方是否原谅自己,灵念纯澈的他是真的会非常难过的。他的坏只限于不伤害任何人的小小恶作剧而已。
“你太好了安璟!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啦!你修水晶球的时候尽管使唤我吧!我也要为水晶球的恢复尽力!”晴太摆出一个拥抱的姿势穿过安璟的身体,灵类的动态拥抱。
艾力克应和着晴太的话点头,他对安璟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你不用感谢我,作为我的契约灵,以后用得着你的地方多着呢。”安璟趁热打铁的巩固了晴太她私家契约灵的认识后,然后转过头对艾力克说道,“你也不用谢我,我马上就能用得着你,就当时是你还我人情吧。”
艾力克正要出口的一连串感谢的话被安璟压了回去,他真是服了这个说话毫不婉转、直来直去的女孩了,不过他对自己能被派上用场的事情也很好奇,问道:“什么事可以效劳?上天入地可能没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上天入地对我儿戏,赴汤蹈火也经常练习,我要你帮的忙没有这么简单。我要你利用你的职业技能帮我查一个邪灵。”安璟喜欢说俏皮话,不过擅长的却不是开玩笑,而是把玩笑话说的十分认真。
“我在灵类里的人脉相对有限,和驱灵宗会也是以前在庄园的时候偶尔有些接触,不过要是资料里有迹可循的我能保证都给你翻出来。”艾力克谈起工作来还是很有气魄的。
由于他特别的身世,除了让他在人类侦探界名声大震的一系列经典案件,他还默默无闻的处理了很多与灵类牵扯不清的事件。爷爷没有明着说什么,还是很支持他这样做的,爷爷送给他一把唐刀并亲手在刀身上刻上龙纹注了灵就是铁证——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钢证,而且是精钢。凭着这把宝刀,他斩奸人除邪灵的营生干的更加得心应手,因此从这个角度说,他虽然不会灵术,也算是个兼职的通灵师,调查邪灵的活之前也没少干。
“驱灵宗会的机密档案你也能翻出来么?”
“不像东方政府的机密档案那么容易提取,费些周折还是能搞到手的。”艾力克想到,正好自己也可以去那里了解下母亲做驱灵师时的记录。父亲提到母亲的过去,总是语焉不详,艾力克只知道母亲在遇见父亲之前是驱灵师,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驱灵宗会,跟着父亲大隐隐于上京市。
“好极,你帮我查一个叫夜火的邪灵。”安璟递给艾力克一张纸条,“这是我的手机号,你一旦有消息立刻联系我。”
艾力克看着空白的纸上渐渐呈现出一串号码,是个很难得的靓号,一看就知道是管家为她买的。不过他没心思想这个,安璟刚把夜火的名字说出口,艾力克就光惦记着这个邪灵了。
夜火,夜火……十七年前,七岁的自己曾经远远的见过他。也是在那一年,自己第一次见到了还被安荨奶奶抱在怀中的婴儿安璟,那会儿的安璟还不叫安璟,听爷爷说只是个被人从邪灵手下救出来的孤儿。
七岁的他还是个只知道玩闹的小男孩,对当时发生的事情并不很了解,但他记得那一天驱灵宗会上下通灵师的目光都聚焦在一个火系魔灵和一个不哭不闹的小女孩身上。爷爷和安荨奶奶站在一起,和另外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爷爷激烈的争论着什么,其他站在通灵宗会正堂辅苍堂上的人也分成两派、表情各异。
后来不知谈到了什么,那只头顶一只尖角、灵体漆黑、通身覆盖着金色火焰的魔灵突然发了疯一样向小女孩冲去。安荨奶奶身后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抢出阵前拦住了他,于是他狂性大发大闹起来搅得驱灵宗会一片骚乱,辈分低的在辅苍堂上不敢妄自处置,三长老则是负气谁也不愿出手,最后还是高高坐在堂上的宗长亲自出马,一招制敌。堂上站立的小辈们得到允许这才敢扑灭到处蔓延的魔火,出去梁木、地砖发出来的焦糊之气。
其实能站在驱灵宗会堂上议事的人,随便哪个都能在谈笑间降服当时还没有发育成熟的魔灵夜火,最后竟逼得宗长不得不出手,可见当时堂上的矛盾已经升级到不可调和的地步,连放下内部纠纷共御外敌都做不到。宗长为此震怒,三位长老得罪不起只能杀鸡儆猴,夜火作为活跃在眼前的罪魁祸首,成了当场唯一的失败者,落在他身上那一击直接让他回到不成形的幼灵状态,被拖下堂去封印起来。
当时藏在院外树上的艾力克恰巧看见了这一幕,不过由于没有同步声音,后来再问爷爷他也不愿说,艾力克至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是在那一天之后不久,爷爷和安荨奶奶同时离开驱灵宗会,一个在上京落户,一个在蛩山安家,跟着退会的还有安荨奶奶的一双徒弟——在堂上出手阻拦夜火的青年男女。
现在艾力克以自己杰出的侦探头脑回想起大致情形,也能推断出两三种可能来,但真相只有一个,在没得到确切证据前,他决定暂时先什么都不说。
安璟为什么突然想知道夜火的过去?她知道了什么?
艾力克这时才意识到,尽管已经感觉和安璟很熟悉,他却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什么离开蛩山来到上京市,爷爷为什么在见到她之后突然离开……对她的底细一无所知,那熟悉感又是基于什么产生的呢?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请她来自己的藏身之处呢?甚至连她的捣蛋鬼小跟班都觉得亲切,摔坏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都恨不起来呢?
难道真如安璟所说的那样,只是因为“不是外人”?
还是因为安璟那句始终盘桓在心头的话先卸下了自己的戒备,觉得她是能理解自己的挣扎、帮助自己回归普通人生活的人?
“这种事永远都不会有合适的机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