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又和安璟拿着一大包东西回到队伍里,开始摊发道具。每人一副獠牙牙套,一副特制夜视眼镜,一支红色荧光棒,还有一根番茄雪糕。
听小又讲解,夜神的演唱会是全场不开灯的,舞台上所有服装布景都是由特殊材料做成,只有戴上这种夜视眼镜才能看到。如果没有这副眼镜,进去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以前很多没经验的歌迷进去后才知道这是一场肉眼看不到的演唱会,在场内买一副眼镜是在外面十倍的价钱,所以一度流传着“舍不得钞票、看不到夜郎”这样的说法。
又省了电费又卖了眼镜,还真是会赚钱啊!
艾力克在小又的殷切关注下把雪糕强咽进肚子里,正纳闷为什么会有番茄雪糕,番茄味是什么样,就听到小又哎呀一声:“你怎么一口就给吞了,这个是用来唆的,把嘴唇染成红色,嘴角再留点番茄汁,才有刚喝过人血的样子啊!你这样子哪像个吸血鬼!我再给你买一根去!”
被一个吸血鬼狂热少女说不像吸血鬼,还真是够逊的。艾力克欲哭无泪。再来一根雪糕,自己的胃里又该上演灾难片了。
“不用买了,我有带朱砂,涂上比番茄汁更像血。”安璟拦住小又。
安璟知道自己吃了东西会难受,她这是在为自己着想特意帮自己,艾力克感激的望向安璟,这一望却冻结了他的视线。
安璟梳着漂亮大气的盘发,唇间微微露出两颗白色尖牙,嘴角沾着一线血迹,不,是番茄汁,高贵间透着可爱,可爱中又透着种无助,让人眼见尤怜。
这时的安璟才是真正的安璟吧?
不是面对人类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不是面对邪灵潇洒冷酷的通灵师,不是晴太眼中温柔调皮的姐姐,也不是自己眼中聪明任性的妹妹。
她以一种独立的姿态出现,展现出属于她的独特魅力。
这种魅力不附属于任何身份、任何人,这种魅力叫做安璟。这种魅力足以打动所有用心注视她的人。
就这样看着她,艾力克觉得世界都安静下来,变成一片纯净。
小海早上说的没错,看来真的是自己用偏见放大了她的骄傲,是自卑让自己在无形中拉开的和她的距离。
“安姐姐,你是不是把艾力克的魂给收了啊,他怎么愣住了?”小又提醒小海看艾力克现在的样子。
“真的哎,眼神都放空了!果然安姐姐一出手,夜神也得靠边走!这赌我赢定了,艾力克走的是近女色这条路线。”
“我说你们把我当实验品测试我的取向呢啊!”艾力克失神根本没他俩说的那么夸张,不过他刚才的确被安璟散发出来的气场包围,是被她柔情万种的一笑唤醒,才解开这无形的束缚。
“没办法,安姐姐和夜神大人的美貌不相上下,可测不出你的好色程度和审美水平。”小又嬉笑着给艾力克戴上夜视眼镜,“戴上这副眼镜,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盯着安姐姐看也不会被人发现了。不过你别看的太使劲,眼珠子会掉下来的。”
戴上眼镜眼前一片漆黑,哪还谈得上光明正大。
不过,在一望黑暗中,艾力克还是一眼就看到安璟。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但是却意外的看到了笼罩在她周身、不停涌动的浓浓的红色。这就是爷爷在电话里提到过的三昧真火体吗?没想到是这么炽烈的焰色。
她睡在冰床上,无意识间就能把寒冰化成水气也是这股赤色的真火在作祟吗?
想到安璟体内竟蕴藏着这么可怕的力量,她从生下来就比别人多了一份负担,而且可能一直饱受折磨,艾力克觉得好心疼。
自己忍受那一点嗜血的渴望算什么!
因为对比出了自己曾经的懦弱,艾力克的男子汉气概被彻底激发出来。
她是这世上最勇敢的温柔,就让自己来做她最温柔的勇敢吧!
“好!”安璟忽然凑了上来,手指压在他的唇上,轻轻划过,向下,拂到嘴角。
虽然艾力克刚在心里豪言壮语了一番,可一旦面对现实这令人热血沸腾的场面。还是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重重踩在小海脚上。
小海倒吸一口凉气,他这只脚现在可以肿的更庞大些了。
“别乱动啊,你看都画花了。短短一道血痕就行了,你倒好,整了这么一大片!”小又指着艾力克的脸可惜的道。
原来是在给自己化妆啊!还以为是什么亲密接触,害自己白激动一场。
艾力克看向安璟,只见她弹掉了指间沾的朱砂粉末,说道:“就这样吧!也总有吃饭吃的满脸都是的家伙。”
“唉,本来是多么完美、多么暧mei的画面啊!被你破坏了。”小又叹口气,收起了手中相机。
艾力克刚产生的一点后悔情绪瞬间变成庆幸,得亏小又没按快门,也没太在意数码相机的显示屏,否则亲眼看到画面中的安璟对着虚空轻点纤指,恐怕小又就会抛弃夜神拜入自己门下了。
终于轮到他们入场,艾力克嘴角嘴角的“血”虽然多的不像是不小心滴出来,更像是喝太多溢出来的,但鉴于他龇着獠牙时比其他人都要传神,他们这一队四人,男帅女靓,吸引了不少眼球。
小又似乎还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你看中间那个,就是血最多那个,真帅啊!长得还挺像夜神大人!”
“花痴!”小又暗骂,回头看艾力克,真的很帅。
夜神没出道之前,她以为小海算是难得的帅了。夜神出名后再看小海,她就深深觉得,小海的帅是可以复制的,跟夜神那种整容都整不出来的天生丽质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认识艾力克之前,她以为夜神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完美。昨天见到艾力克之后,她才意识到,造物主是不吝啬将他用心到极致的作品全部送到人间的。艾力克是不同于夜神的另一种风采,但那眉宇间的弧度却惊人的相似。
幸亏小又对美的追求仅限于远观,有一个小海已经足够。
夜神这种神样人物留给芸芸众生,艾力克这么帅的哥就留给安璟这么美的姐。
找到他们的座位,小又一边挥舞荧光棒,一边听小海报怨牙套磨的他牙龈疼。
“VIP的票这么贵,V区的人还来的这么多,现在的有钱人还真是多的不值钱了。”
艾力克和安璟坐在小海、小又后排,看着他俩在前面扭一扭捏一捏、无限亲昵,有点坐立难安。想了半天艾力克才找了这么句话打破尴尬。
“嗯,跟我一起来的三个就一个比一个有钱。”安璟接话了。
于是尴尬被打破,比东风还破,碎了一地……
不过夜神在一片漆黑中华丽登场后,整个演唱会现场就沸腾了。
夜神没有开口,只是一个手势,就引起全场疯狂的尖叫。
音调有高的低的不高不低的,声线有粗的细的不粗不细的,性别有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各色人类的各色声音冲刺鼓荡着艾力克的耳膜,挑战着他的承受极限。
转头看安璟,她居然狡猾的用了道具——她用两张柔软的符纸团成耳塞堵住了耳朵!
注意到艾力克可怜巴巴的眼神,安璟问道:“你要吗?”
能看出来安璟在尽量大声的喊,可近在咫尺,艾力克却无法从万千杂音中抓住她的声音。幸好他能读懂唇语,看着安璟取出纸团递过来,感动的一塌糊涂。
安璟今天没有穿通灵装,而是借了小又一身衣服,艾力克刚想问她自己怎么办,还有没有符纸,就听见全场在刹那间静了下来。
所有的声音似乎是在同一毫秒内消失的,离开的那么干脆,连一丝回响都没有留下。
艾力克以为自己耳朵鼓膜终于崩溃,双耳失聪了,却见前面刚才还在以70码的速度晃荧光棒的小又也安静了下来,他才知道,这是台上那个人的魅力。
舞台上,周身沐浴着淡淡银色光华的夜神,手指收回握成一个拳头,全场瞬间收声。
这就是圣临的神样,整个现场仿佛都是他一个人的绝对领域。
手慢慢落下,比了一个手枪的姿势,指向面前的观众,“砰!”全场的音响里同时传出一声短促有力的枪响,这是夜神模仿的声效。
但不可思议的是,一株彩色光线从他食指指尖钻出,在他面前牵绕盘旋,抽成一条条缤纷的丝线,向观众席四散而去。
如天仙纱裙上飘下的流彩丝线,如夜穹中滑落的斑斓星辉,擦过男歌迷的肩头,撩起女歌迷的发丝,似无情似有意的,轻抚每个人的脸颊,拨乱每个人的心弦。
倏然,所有光丝腾空而起,缘着墙壁攀上屋顶,像流星划过,绽放出千万条纤柔的烟花,将昏暗的现场瞬时照亮。
观众们张大嘴抬着头,痴痴的看着追随着上方的琉璃。
辉煌是片刻,闪耀是瞬间,绚烂冷却,所有光彩蜿蜒着游向舞台中央那个始终低着头的男子,汇聚到他平摊的手掌之中。
泯灭。
一直寂寂无声的现场又继续停顿了五六秒,然后,爆发了,沸腾了!
一如那从舞台四周迸溅而出的万千烟火,只是,比烟火更持久,比烟火更狂热。
四周变成一片燃烧的海洋,连小海都被这份激情感染,摇动手中的荧光棒,陪着小又疯狂的尖叫、嘶喊。
甚至,连安璟,都开始随着大家晃动,手中的荧光棒虽然没有小又的那么纵横捭阖,但那份悦然心动的情绪却是有的。
放下骄矜,这对她,已是极难得的恣情。
看着前面小又小海疯狂的呐喊,脖子上的筋都暴起来,安璟有些羡慕。
她也好想这样,不为夜神着迷,只为能无所顾忌的宣泄。
对着舞台上那个自以为很酷的夜神,对着前后左右理智停运只用情感狂欢的“祭血徒”们高喊:
“我害怕这个世界!我喜欢这个世界!”
“我想保护这夜,不管它掩藏了多少黑暗!我想撕裂这夜,不管它抚慰了多少疲倦的心!”
可她做不到,也喊不出。
明明,自己是真火体质,明明,应该热情似火,明明,应该性烈如火。
只是轻轻摇着荧光棒,释放不出体内那个狂热的自我,安璟并没有觉得有多压抑,她已经习惯了。
而且,她身边有他。
整个场内唯一一个没有带夜视眼镜,也没有挥舞荧光棒的观众——艾力克。
沸腾的像是架在太阳上烤的海洋里,他像是一粒独自沉在水底的流沙,任你潮起潮落,我自波澜不惊。
失去对疼痛的感知后,他很庆幸还保留了人类的情感,让他在异类的世界里没有与人性决裂。
然而此刻,他却丝毫无法调动体内的欢欣,望着舞台中央那个人,他忘了如何眨眼。
刚才万道光芒交汇在夜神掌心,刹那间照亮了他的脸,尽管只是一瞬,艾力克却已看清。
门票上的静态相片呈现出的完美侧脸,艾力克认了许久也只是恍惚;当真人的正脸在眼前出现只一个恍惚,也足以让他认定。
虽然明媚的金发被染成妖冶的雾蓝,虽然澈如碧水的瞳被覆上浓如烈火的红,艾力克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几十米外,站在万人中央,璀璨如星的夜神,就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弟弟——艾瑞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