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雪菲优美的手机的铃声轻灵的响起来,此刻的电话彷如救命的稻草。雪菲低眉一瞥,接起来。
“还在里面干什么?”方远冷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直入耳底。
雪菲一顿,轻轻嗯了声。
这是个最好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转头对正在对着自己的方向侃侃而谈的中年男人微笑着道了句抱歉:“不好意思,王局,我去接个电话,你们先聊。”
就这样,终于可以摆脱那厌恶至极的王局和那一屋子乌烟瘴气。
然而,走到门口,迎向她的,却是方远那张比声音更加冰冷的脸,刚轻松了一秒的心瞬时又紧张起来。
这是一家老式的港式酒楼,服务水平之好与它的装修之富丽和消费水平之高并驾齐驱。
两人站在拐角处,面面相对。服务员们远远地见了,也不来打扰,甚至有些特意绕路而行,为客人腾出一方私人空间。
方远侧倚在墙边,盯住那张表情疑惑懵懂的脸,恨得牙都痒了。看雪菲这样子,似乎下一秒便会无辜地问他:“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事实上,雪菲确实有疑问,她动了动唇,却在瞥见对面男人的冰冷的脸色时突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念一想,此时此刻,不管方远为什么如此语气不善地催她出来,都在无形中帮了她一个大忙,既然无法全然摆脱令人厌恶的逢场作戏,那么,少待一秒是一秒。
是以,她索性什么都不打算问,只当是暂时逃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可是,方远却看着她开口了,声音低凉,其中的斥责完全地盖住了他的担忧:“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安全意识?不会喝酒,还跑来和税务的人吃什么饭?那些人都是出了名的酒鬼加无赖,你真指望他们能轻易地放过你,你说不喝就不喝?还有,”想到那只总是有意无意靠近她的手,语气不禁更加严厉起来:“我以为你一个人在社会上待了这么多年,至少也能学会保护自己。换作聪明点的,早就找个借口离开了,而你呢,就这么傻,坐在那里任他占你便宜。刚才接到短信就应该立刻出来,你却还耗在里面,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是气极。然而雪菲却呆呆地看他,眉心微蹙。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却一直什么都不表示,当真算得上是隔岸观火了。
想到那近一个小时的尴尬和狼狈早已被他不动声色地尽收眼底,雪菲憋了一晚上的怒气也缓缓涌上来。她咬了咬唇,冷笑地反驳回去:“是啊,你也知道,我是一个人在社会上闯荡。你能了解一个女人有多辛苦么?我比不得你,是上宾,说一句话人人都得遵从。我算什么?不过是拿人薪水的小职员,老板有所托,我能反抗?况且,他的要求也没多过份,只不过是跟来一起吃个饭,又没让我去当三陪!”她顿了顿,双手却微微握紧,语气讥讽,“再说了,我想,这社会上的规则,也轮不到由我来教你吧。有求于人,必然不得不放低姿态,更何况如今哪家企业会傻到去公开得罪他们这种部门?这点想必你比我清楚得多,否则也不会……”
她突然停下来。
不想再说,因为心开始隐隐作痛。
否则……他也不会在饭桌完全当她是个陌生人。与此刻的怒气相比,回想方才他冷眼旁观的那份冷静和漠然,是多么可怕。
雪菲喘了口气,对着沉默不出声的方远,语带挑衅地笑了笑:“说我傻?你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办法,能够既不得罪人,又可以让我安全脱身。那么现在又在这里生什么气?又有什么权力指责我?”
方远初时还面色铁青,可渐渐地,神情却柔和下来。看着那张不服气的一脸倔强的表情,还有那双漂亮的眼中散发出的忿然光芒,他突然低眉举步向前,在从雪菲身前越过的之后,轻声开口,语调还是凉凉的,却明显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笨么?”说完,回头瞥了一眼正打算跟上的女人,面无表情地对身后的女人说道:“不用进去了,在外面等我。”
看着开了又关上的门,和那道消失在门后的背影,雪菲背抵着墙,轻轻舒了口气。
已经能猜到方远再进屋的目的,虽然不清楚他将如何向众人解释,但是此刻,却能够全然安心。
什么公事,什么老板,再不用去管那些无谓的应酬,只要将事情交给他,自己所需要做的只是一身轻松地安静等待,最终一切都能顺利地解决。
要的,就只是这种感觉吧。
过了大概半刻钟,方远再度出来,手臂上随意搭着外套。
“走。”他微微低头看她,言简意赅。
一阵酒气冲过来,雪菲脚步跟上,侧头只见他的眼睛在酒店灯光映照下更显明亮,似乎泛着水气,心里立刻猜到他们今天能被准允先行退席必然是以被灌酒换回来的,口上还是不禁多问了句:“没醉吧?”
方远听了侧过脸看她,半真半假地说:“有一点。”
雪菲低头,暗自观察他的脚步。还好,挺稳的。回了一个不相信的眼神,也就不再理他。
出了酒店,立刻有等候在一旁的计程车开过来。
方远拉开车门,让雪菲坐进去。
坐在车里的雪菲还没来得及报出目的地,另一侧的门已被倏地打开,高大的身躯钻了进来,挨着她坐下。
“你干嘛?”她瞪大眼睛。
方远闲适地向后一靠,微微合上双眼,道:“我没开车来,一起走。”
一起?他们两人的家,根本就在两个方向。
“那……”雪菲侧头,就着车外的光线隐约瞥到他的脸,显露着酒后的疲倦,想着都是为了帮她解围才被灌了这么多酒的,心里一软,正打算还是先送他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