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的话音刚落,大门就“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粗鲁的踹开,紧跟着进来的居然是手持棍棒的衙役,一进门就将秦裕团团围住。再接着,一个身形有些佝偻衣着华丽的中年人也跟着走进来。
这个人贞娘好像隐约有过一面之缘,却怎么也不记得他到底是谁,还是秦裕先给她解答了疑惑。秦裕站在她面前一挥水袖:“二老爷,身体别来无恙。”这个二老爷早前去广州做茶叶生意的时候不小心迷上了福寿膏这玩意,虽然秦裕也不知道福寿膏这东西到底对身体有什么坏处。但从此,这个二老爷就开始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每日里吞云吐雾,就连常家的丫鬟媳妇们也终年难得见到他一面。
常家二老爷进来就哈欠连连,他用浑浊的眼睛打量了秦裕一眼:“你就是让我三弟心心念念,弄得丢尽我们家脸面的秦裕?”
很明显这一句是指控——本来,秦裕经常替他叔叔过来给常家的女眷看病,(其实秦裕经常扮女人唱戏,常老太太也根本不把他当男人,所以才放心的让他进付给女眷看病。)在常家很得老太太欢心,常家的主子奴才也对他一向和和气气。只是,这不能牵涉到常家最重视的颜面,否则一样是非除之而后快不可。
贞娘现在才知道秦裕为什么非要给她画一个大花脸——他早就知道三老爷这么不管不顾的闹起来,常家一定会找他麻烦,给她上妆,是怕她会被前来的常家人认出来。
秦裕虽然现在穿的是女装,却也回答的不卑不亢:“我是秦裕,至于你说的那一些,全部是你们家三老爷的一厢情愿。秦裕虽然身着粉黛,却依然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决不会做那些伤风败俗的事情。”
常二老爷对秦裕的回答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反而摸着胡须好奇的看向站在秦裕身后身着霸王服饰的贞娘,“我三弟是不是一厢情愿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太太对这件事很生气。”视线落在贞娘身后拖得老长的戏服上:“事情到底谁对谁错我们常家根本就没必要知道,我们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
贞娘也顺着二老爷的眼神开始打量他那蜡黄的脸色,黑青的眼圈,跟浑浊的眼神——天啦,这是一个大烟鬼,想不到中国现在鸦片的危害已经到了这么大的地步,就连这么一个闭塞的地方,居然也深受鸦片的危害。看二老爷的样子,他应该吸食鸦片很久了。
他口口声声说要尽快解决这件事,难不成他们想把秦裕直接解决掉不成?错不在秦裕,可为了家族颜面,他们居然连是非曲直都不想了解,就这么想糟践人命?
贞娘想上前一步给秦裕说情,刚走一步拖在地上的衣摆却被秦裕给踩住。在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嘴之后,秦裕主动向二老爷介绍道:“二老爷,这个是我的师弟,来这里跟我学戏的,可否等我们排完这场戏,再——”
“原来是师弟啊……”难怪这人他看上去身量这么小,二老爷迅速从贞娘身上抽回视线:“你等得及,我们老太太等不及了,你多在这里一个时辰,常家的脸面就多被搁在地上踩一个时辰。”二老爷看向他带来的衙役:“就是他,秦裕,平日里人模人样时常出入我们常府与人看病,没想到人面兽心,居然偷拿了我们老太太的龙凤镯子出去变卖!”
秦裕的脸涨的通红——他知道常家不会放过他,但他想不到常家居然会陷害他陷害的这么明显,光天化日居然就这么平白诬陷他:“二老爷,你说话可要凭根据,我见都没见过那个什么龙凤镯子,朗朗乾坤,你怎么可以这样诬蔑我的清白?”
“哼,污蔑?”二老爷出来有一会了,大烟瘾开始发作,难受的他鼻涕眼泪一起流。身上的痛苦让他的情绪更加不耐烦,眼神也由浑浊渐渐的变为凶残。他挥挥手要那些衙役压住秦裕:“你的意思是我们常家在诬陷你?告诉你,我们常家财雄势大,捏死你一个戏子就跟捏死蚂蚁一样,我们为什么要诬陷你?”
贞娘想阻拦,可是又怕自己的身份曝光会害得秦裕连坐牢都成了苛求,直接会被常家给灭口。她只好站在那里干着急,难过的看着二老爷带来的人对秦裕的家乱砸乱搜,却无能无力——她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无能,原来她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知识,面对如此强大的强权,是显得是那么的单薄无力!
“二老爷,我们搜到了,你看。”一个衙役拿着一个手帕走过来,打开,里面赫然是镶金带玉的一对龙凤镯子。
秦裕看向姚贞娘——你看到你们常家的所作所为了吗?这就是官商勾结,他们早就串通好的,陷害他就跟吃饭一样的简单。
对于这早就安排好的戏码,二老爷当然是看也不用看:“没错,这是我们家老太太的龙凤镯子。这对镯子,还是当年老太后赐给鲍诰命夫人的见面礼,鲍夫人最喜欢的女儿就是我们家老太太,这才让她带过来做的嫁妆。”他低下头捏住秦裕的尖下巴:“啧啧,可怜了这幅美人胚子,只不过你连太后赐下的东西都敢偷,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秦裕偏开脸,倔强的抬起头——三老爷这样闹下去,他也知道他性命堪忧,却没想到堂堂常家,居然会这样对待一个对他们家甚至有恩的人。“常鲍氏,想当初你死了丈夫,带着三个幼子病倒在去京城的路上,是谁愿意不收诊金救治你们母子?”
二老爷听到这话脸色有点挂不住,他扬手一巴掌,“你这个下作小贼,你给我住嘴!”
秦裕不愿意住嘴,血水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配上他脸上绝艳的妆容,说不出来的凄艳的美:“是我父亲,我家父!我父亲跟我说施恩不忘报,我也从没想过你们常家可以报恩,却没想到——”
恩将仇报,居然会这么诬陷他们恩人的儿子……
贞娘动容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惨剧——常老太太的精明势力她早有耳闻,从那个老太婆是怎么对待一手振兴常家的大少奶奶她也能猜出一、二。但她想不到,那个老太婆居然这么心狠手辣,对待一个救过自己命的人的儿子,只为了一丝颜面,居然不惜栽赃诬陷也要赶尽杀绝。
她扑过去,想阻止二老爷继续对秦裕行凶,却没走一步就被一个衙役用刑棍隔开。那个衙役用手中的刑棍拦在她前面,高声问道:“二老爷,这里还有一个,怎么办?”
常二老爷再一次注意到这个穿着霸王的衣服显得有些可笑的人,贞娘却顺着他的视线狠狠的瞪回去——怎么,就连她这个在旁边多听了一点的,他们也不打算放过吗?
“二老爷!”秦裕抓住常二老爷的衣袖:“我师弟,我师弟是乡下来的,从没见过世面,人也胆小,他明天就要回乡下了……”虽然他一直认为只要是常家的人就没一个干净的,虽然,他也很不齿七少奶奶以前的所为。但是,刚才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还是很为他抱不平的。
这个七少奶奶,可能是常家唯一一个肯为她们穷人抱不平,拿他们的命当命的人吧?而且,她居然有胆子蔑视常老太太的权威一个人跑出来闲逛,此等胆量,他不佩服真的不行。
也就因为这个,他才会这么保护她,不愿意她会因为这件事被他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