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山,暮色四合。齐韩祎茫茫然站在三楼,奇怪自己怎么会有欣赏来往行人的心情。
美人蕉坐在桌旁,沉默的看着齐韩祎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手上拿着一杯酒,一身落寞的样子……
落寞?美人蕉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了,这个词如何能够用在四公子的身上呢?
从彩霞满天到月上柳梢头,齐韩祎一直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望着……突然,他发出低哑的声音,“什么时辰了?”
“啊?”美人蕉听到声音才从迷思中惊醒,快速的看向旁边的沙漏。仿佛是等不及一般,齐韩祎自己回过头,瞥了一眼那无声无息流动的沙漏——交戌时分了,她还没有回来……
美人蕉的侍女送进来两杯新茶,齐韩祎叫住她,问道:“何晴野回来没有?”
“回来过,留下食盒就走了。”
“走了?”齐韩祎脸色一沉,“走了多久?”
“不到一刻钟。”
齐韩祎没有细想,手中的酒杯一搁就往外去。美人蕉跟在他后面叫,“吃点东西再……”
齐韩祎根本听不到。
……
直到刚刚,何晴野才不得不承认,滕仙冢在她心中的不可替代性。不是同样优秀就可以取代的,不是同样对她好,她就会同样感动的。滕仙冢不仅把她宠的嚣张跋扈,还把她的品味养的相当之刁。非他不可,真的是非他不可!
何晴野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于是随着拥挤的人流无目的地乱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微笑客栈所在的玄武大街。
隔着一条街看向微笑客栈,也能够看到里面的那个微笑娃娃。那个微笑娃娃是她的,是通过她的描述,他才依样做出来的。每年她生日他都会从天涯海角回来,然后带给她一个微笑娃娃,那是他对她的承诺。他全部兑现了,只不过……今年……
……
“生日前会回来的吧?”
“应该……”
“好。”何晴野知道,他说应该就是肯定会回来,他绝对值得信赖,“那么,别忘了礼物。”
可是那一年,何晴野记得她在门口等了三个多小时,天都黑了,还是没有人回来。“这一次会是钦州布料店的布,泰州裁缝店的手工和锦州米店的米。因为太远,所以正在路上……”
“因为太远,所以正在路上……”
她靠在门上一觉睡醒才听到熟悉的马蹄声,还记得滕仙冢当时心疼极了的样子,他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像一个慈父,像一座大山,然后他慌张的拿出一个微笑娃娃,似乎是想借助它的灿烂微笑得到她的原谅一般。那样子简直又像是一个小孩子……
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滕仙冢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给她放生,由着她四处恶作剧,然后不断地承担恶作剧的后果,有时候他们还会一起策划恶作剧。那时候的滕仙冢完全没有一个大老板、大商人、大少爷的样子。有时候他会带着她飞,他们就这样在整个洛城的空中飞来飞去;有时候他会带着她一起抓小偷,跟她一起扮演雌雄双煞;有时候他们半夜登山,相偎在一起等待看日出,结果日上三竿了,两人还靠在一起睡着,接着互相抱怨……
只是他实在太忙,能抽给她的时间极其有限。她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从家中越来越多的送礼人的籍贯中才能知道他这一年又跑了多少地方。
何晴野垂眸,突如其来的钝痛袭上心头,当一切都无法回首,最痛苦的就是回忆如昨、眷恋如昨、深爱如昨——
当生命的邀约,
从缤纷逐渐走向凋零,
往日的欣喜,只会
日渐清晰。
亲爱的,所谓最爱
就是唯一吧?
天涯海角,就是
只有那么一个人。
……
回不去的,是失落。
回不去的,是心痛。
回不去的,是……
初恋!
如果我早一点回来?是否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如果我们再次邂逅?是否一切可以重新来过?
滕仙冢,如果可以与你再次邂逅,就算你结婚了,我也缠着你,一辈子……
……
齐韩祎气急败坏地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京城里找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何晴野,绝对不要让我找到你,如果让我找到你,你就死定了。”美人海里没有,如归客栈那里没有,楚天阔那里也没有……车夫和轿夫也被统统打倒在地……
“她说生日要跟一个很特别的人一起度过。”
很特别的人?齐韩祎整个崩溃,彻底抓狂……
“何晴野,你千万躲得好一点!好一点,好一点,再好一点!”
……
马车里堆着好几坛酒,这酒都是林仙阁买的,所以他一坛一坛地喝着,喝得很快,并且一滴也没有浪费。
滕仙冢瞧着她,目中有着无奈,有必要又同情他,然后陪他上京吗?叹了口气,滕仙冢发现自己或许真的不懂女人。忽然,他放下酒坛,道:“留下仙楼一个人,你放心吗?”
林仙阁笑了笑,抓起另外一坛酒,仰头一口,“告诉你,千万不要小瞧仙楼。他的能力不输于你。”
滕仙冢笑了笑,“他倒是颇有几分姑父当年的架势,无往不前。”
林仙阁黯然片刻,“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变成拼命三郎了吗?”
滕仙冢摇了摇头。
“因为他要从你手上抢女人,他不拼命能行吗?”
滕仙冢仰着脖子喝酒的脑袋一顿,一条酒线从嘴角溢了出来,浪费了。
林仙阁知道他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叹了口气,“你呀,被笨蛋传染了。笨得很!”
仿佛不愿意再进行这个话题,林仙阁转而问道:“为什么我们要在马车上喝酒?”
“因为避人眼线。”
“避人眼线?”
“顾大小姐早我们一步回京了。”
“那又如何?”
“现在应该只有她知道我们现在进京。”
“所以,从第一个来‘迎接’我们的人的身份中就可以猜测出顾繁华的身后之人是谁了?”
“假设很好,不过这只是一种假想。”
“假想是真相之母。”
“或许吧……”滕仙冢叹了口气,继续喝他的酒。
窗帘飘动中他看到街边有一家微笑客栈仍在营业,微笑客栈……微笑娃娃……滕仙冢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如果她仍在,今年的微笑娃娃会是京城布店的布,京城裁缝的手工,京城米店的米。
截止今年为止,他终于将滕氏分店开遍了大齐的每个大中型城市,可是却没有一个城市中有她的存在……
晴城,雨城,再无一城有她的气息……
“表哥,听说霏城是一个乌云密布的城市,带上这个旅行壶吧,每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你就打开来喝一口。你可以放肆贪婪并且自私自利地独享晴天,因为我已经将我生活的洛城里的所有晴天都藏在这旅行壶里了,它们不属于你去的霏城,只属于你……”
只属于你……
那缕阳光……只属于……
小晴,除了你,还有谁,更让人留恋?
长亭雨天,我能够不言不语为之撑伞的人,只有你。
千年万年,我愿意不停怀念温习的片断中,只有你。
所以老天,如果我确定这人海之中缥缈的缘分,
请让我找到那一个我要找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