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镇是南方的一个小镇,镇子不大,却很繁华。
风铃镇本地人不多,大多数都是外地人,各地商旅游人你来我往。十几年来,风铃镇就像一个无人不识的村中富贾,无时无刻不在显摆着他的富有。
乾元统一中原以后,南方起义不断,朝廷为了巩固皇权,实施一系列怀柔政策。重用前朝旧臣,以南人管理南人,南北渐渐合流。
战事渐息,朝廷赋税减轻,商旅渐多。南北通货日益频繁,各种大大小小的集市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风铃镇便在其中。
风铃镇依山而建,是通往落凤城的唯一通道,有鉴于此,风铃镇更是游人如织,便是镇外,也是熙熙攘攘。镇上人来人往,偶尔会看见一匹匹毛驴拉着货车经过。镇上过往之人服饰不尽相同,个个奇装异服,商人很多,更多的是配剑远游的游侠儿。
莫若是在南方,远离京城,这里的江湖气味尤其浓郁。
自从东海出了一个站在天上俯视众生的李君赢,江湖从此便多了很多剑客,剑道大兴,朝气蓬勃。
闯荡江湖,腰间若是不配带一把剑,说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
那些个配剑出游的游侠儿,莫不是个个心比天高,想着挑战李君赢。
求胜就好比日出西方。输是必然的,是不是输在李君赢的剑下,那就不一定了。
世人皆知,李君赢有五个亲传弟子,皆是亡国遗孤,他们个个都是江湖上的一代宗师,刀枪棍器拳,世间十魁,李君赢弟子便占了五魁,李君赢便独占六魁!
人在江湖重名声,习武之人,谁不想得到高人指点然后游鱼跃龙门?因此,江湖上便有一个不成文规定,闯荡江湖,只有去了东HN天门,才算是不枉此生。
但大多数是死在途中,或者败在南天门守护之下,别说是见到李君赢,其实根本没进去过南天门。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的热情,南天门之于武林,好比读书人眼中的首善之都临安城。能在朋友面前吹嘘一翻自己曾经去过南天门,见过谁谁谁什么的,也是不错的。
南天门,并不是一个门派。
实际上,南天门只是一个岛,它位于中原东方最东处,是为东HN天门。
进南天门,难于上青天!南天门守护从多,更有十二星宿。能闯过十二星宿以是不易,更遑论五大宗师?
但是,十年来,挑战者依然如过江之鲫一样,络绎不绝。原因便在于,李君赢犹如天上之人,给天下武人以希望也让天下之人绝望。
曾经有一句诛心语:东海李君赢有如乾元皇帝,坐东海,西望中原!
风铃镇一如往日,各种摊位摆着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叫声不绝于耳。
在镇上的西南方,有一座桥,桥很普通,青石砌成,所以很坚实。青石桥两侧布满了青苔,看上去倒是像一条青葱绿道,横跨小河两边,河水在桥底缓缓流过,撞击在桥墩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有些个渔人,架着渔船经过,唱着渔歌,有时也会互相调笑几句。
也许是早晨的关系,青石桥很清静。南方气候很好,雨水充足,所以风景很宜人,不像西北,黄沙满天。几只小鸟飞过青石桥,落在桥杆上,叽叽喳喳,跳来跳去。桥杆很宽,几只小鸟站上去并不拥挤,它们互相打闹,其中一只忽然飞起,叽叽叫了两声之后转身飞走,其他的鸟儿跟着也飞了起来。
一只青色的小鸟转身飞了回来,停在了刚才的位置,它的旁边,站着一个青衣男子。青色的小鸟两只眼珠不停转动,脑袋斜斜看着面前的男子,显得非常可爱而好奇。
青衣男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似乎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但是他却一直在这里,就好像他本来就是这座桥的一部分。
下面的渔民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慢慢的经过,连头也没有抬起来看着这一幕。青衣男子就这样,站在桥杆上,一动不动,宛如桥杆上的石像。
他左手握着一把剑,剑鞘是罕见的绿色,借着朝阳的金黄,荧光闪闪。仔细看去,剑鞘有花纹,是浪涛,一条大江,精致的刻画于其上!有什么剑,居然有如此精致的剑鞘?
青衣男子转头看向那只飞了回来的小鸟,面无表情,他觉得有趣,渔民发现不了他,你一只小小的青雀,居然就这样眼光光的看着我?想到此处,他便笑了起来。
青色的小鸟看着他的笑容,跳了两下,离得男子更近,开始不停的叫了起来。它用头蹭了蹭自己的翅膀,振翅飞了过去,围着男子打转。可能是男子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给了它勇气,它开心的在男子周围,转来转去。
当它再次飞到男子的面前的时候,微风吹过,小鸟的身体忽然分开了两半,尸体落在了河中,奇怪的是,小鸟身上,并没有血。场面非常诡异,微风吹过男子,却并没有吹起哪怕一丝的发丝,男子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河上发出啪啪两声,那是死去的小鸟那两半尸体掉下水中的声音。有渔船经过,发现了异样,其中一个渔民似乎有所感应,往桥上看去,他发现了男子,惊呼一声,对着男子叫道:“这位小哥,你这是作甚,危险呀,赶紧下来嘛!”
男子不为所动,依然站在桥杆上,越来越多的渔船靠了过来,渔民伸出头来,有些个心热的人开始靠边,想要上去把男子拉下来,有的不停的劝男子下来,七嘴八舌,一时间吵杂异常。
青衣男子面色有点不悦,冷冷看向几艘渔船。渔民们看着男子那如寒冰的眼光,个个噤若寒蝉,叫声戛然而止,再看向他手中的剑,顿时如飞的架着船离开。最开始叫劝的那人看着这架势,口中喃喃道:“娘咧,遇到个跑江湖的。”拔转船头也慢慢离开。
渔民们匆匆离开,还没走远,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阵寒冷刺骨的大风,天空忽然下起冰雹,嗒嗒地落在船上,渔民们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便是哗啦啦的落水生。
他们往后一看,目瞪口呆,手上的动作瞬间停顿,双脚吓得直哆嗦,那渔民打着冷颤,牙齿震惊得咯咯直响,心中说道:“我的亲娘咧,这是翻天哪!”
顺着渔民的目光看去,青石桥忽然炸开,碎石穿空,青石桥一分两半,巨石被炸向高空,重重跌落在河面上,拍起巨大的水花,有的甚至落在渔船不远处,渔民们嚷嚷着立刻加快速度离开。刚才劝话的那渔民呆立当场,不知所措。被朋友硬拖猛拽的拉回船头,架着船向桥后方逃离,他朋友口中谩骂道:“真是白日见鬼,好端端的一座桥就这么断了。”那渔民目光呆滞,喃喃道:“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待到尘烟飘散,青石桥断桥上空无一人,断桥上青苔枯黄,冒着丝丝白雾,两边桥面尽是细小的冰渣子,白茫茫一片。青衣男子不知何时离开,或许跟着桥石,一并掉进了河中。桥面上寂静无声,只当看到残破的断桥,和翻滚的河道,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青石桥的声响惊动了很多人。莫若盏茶时间,街道上缓缓走来一位道人,此人身穿蓝白缎袍,左手托着象牙拂尘,拂尘柄身很长,足有成人手臂之长,奇形怪状,看上去似乎有点扁,尾部一颗红润宝珠镶堪其中,珠子很好看,给人一种心神安宁的感觉。
道人把拂尘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雪白的塵尾,轻柔的垂落在后背。道人走的很平稳,塵尾并没有被他的动作带起丝毫。
道人就这样慢慢走着,淡定从容,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他在断桥边上停下,看着断桥上枯黄的青苔,眉头紧皱,沉默无语。
他站了半晌,掐指算了一下,再次沉吟片刻,苦笑一声转身而去,口中说道:“凌才卿,自乾元开国以来朝廷与你天剑宗一直相安无事,个中原因,别人不知,你就以为能瞒过天下人?现如今,你又为何非要挑出这许多事端?现在的江湖,少些杀戮不好吗?非要让十年前的如海血涛再次在中原大地翻起吗?到时候你天剑宗恐怕再难独善其身了啊!”
道人说话声音很小,小到不倾耳而听根本听不到。但是,这道声音还是传入了断桥不远处那家茶楼里,如惊雷般,传入二楼一位青衣男子的耳中。那人面色难看,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就这样冷冷看着那道人慢慢离去。那青衣人,便是刚才站在桥上,也是一剑毁掉青石桥的青衣男子,道人口中的天山天剑宗凌才卿。
而那道人,名叫姬苍,武当当代掌教,道号机元。货真价实的谪仙人。
青石桥那里被闻讯赶来的官兵封锁了起来,一些过往百姓商人纷纷驻足观望,指指点点。更多的是北上南下的江湖游子,或爬上屋顶,或站在楼道伸头眺望,或混在人群中,不一而足,对于常年在江湖摸爬滚打的他们来说,这些场景也是罕见。
最为严重的是不远处的那个茶楼,一楼人满为患,已经很难找到落脚处,因为茶楼位置很好,地势也高,可以清楚看清断桥的情况,因此,更多的人往里挤。但是,令人惊奇的是,他们根本上不了二楼,因为二楼,坐着一个面如寒霜的青衣男子,令人望而生畏,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而却步,不敢再往前一步,经验告诉他们,再走一步,下一秒自己就会身首异处。正因如此,他们都极有默契的停在了楼道口。
茶楼不断有人进来,茶楼老板看了一眼楼上,又看着陆续进来的人,满脸苦水,面色跟吃了黄莲一样,越来越绿。人多是好事,但是,进来只看热闹,连茶也不喝,最重要的是,他只是寻常百姓,进来的个个看样子都不是善男信女,怎生应付的了?老板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呼爹喊娘,急得如苍蝇一样团团乱转,口中密密祈祷:“各位大爷啊,千万别打起来呐,这小铺小店的,可经不起你们这般折腾啊!”到了最后,人们进来都不知道是看桥的,还是看人的。
到了中午,官兵找来几个知情的渔民,渔民不敢隐瞒,把看见如倒豆般说了出来,官兵头领听了之后把人带走了,官兵慢慢撤走,人群走过去看着断桥,惊叹连连,到最后,围观的人也走了,茶楼里面的人渐渐也感觉没趣,楼上还有一个似乎会吃人的悍人,也渐渐散去,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一时间,风铃镇喧嚣四起,各种猜想如过境蝗虫,铺天盖地的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