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傅有一回赴宴,顺着主人的话随口赞了一个清倌人“面如芙蓉,眉似新月”。因这一句,后来那清倌人改名“新月”,一跃成为京都第一名妓。所以烟花女子们大都想借文傅来抬身价。
纵然无此因由,仅凭文傅才貌,也有许多烟花女子情愿搭上酒食,不要宿金,与他春xiao一度。但是文傅与其父一般洁身自好,从不入花柳之地。后来他迎娶出身书香寒门的祝家小姐为妻,不知碎了多少芳心,而京都适婚男子却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李、何两人笑了一回,何氏突然叫起来:“哎呀,差点忘了正事儿!”
原来何氏今日登门是为儿子求聘文昕的。
“我却不是为那流言,实是真心喜欢昕儿。”
最近暗中流传的关于苏大人的流言,何氏也略有耳闻,但她确实不怎么放在心上。她丈夫远在那寸草不生的攸州,离京都是十万八千里。何况攸州又不是边疆重地,又不是富裕之所,谁会把心思放在那地界上。因此,她倒也不怕她家会被牵扯到甄、贾两国舅的争斗中去。
其实她早就相中了文昕。本来第一次见到这小女孩儿,就觉得她十分乖巧,不过陵州乖巧的女孩儿多了去了,她也不至于见到一个就要聘来做媳妇。后来,文昕拐弯抹角地求她帮助李氏,她就觉得这孩子实在是个贴心贴意的女儿,对她更是喜欢。乞巧会上文昕中了探花,她更是满意了。左看右看,是越看越喜欢,况且她和李氏性情相投,文昕和女儿又玩得好,两家家世也相当,真是天遣苏家到此来成就这段姻缘了。只恨她与儿子两个年纪都太小,怕太早定下亲事,两个小娃娃就不好往来。最近,苏府三不五时有人上门提亲,她听到消息后就着急了,只怕慢一步,相中的媳妇就被人抢了去。
李氏有些犹豫,何氏的儿子她也见过,确实是个聪颖有礼、斯文清秀的好孩子;而陵州一干女眷中,她与何氏最相合,女儿要是嫁过去,不怕遇到恶婆婆;与诗筠做了姑嫂,肯定也是相处得极好了;两家家世也相当,于她来说,是很乐意这门亲事的,但是昕儿的婚事却不是她这个当娘的能做得了主的。
“不瞒你说,最近来的那些人家,我都拿京里老夫人有命的话回拒,虽是借口,但也不全然是假的。老夫人平素虽不很喜欢昕儿这个孙女儿,但看她意思,因昕儿是嫡长女,早有打算为她择一门贵亲。”
何氏虽有些失望,但也晓得世家嫡长女的分量——“嫁女高就”,有些人家就想借此和等级高些的世家或宗室联姻。
李氏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这段姻缘,若将来任凭婆婆择亲,女儿虽有望高嫁,但难保能过得快乐,便犹豫道:“要不我再问问夫君,看他怎么说。”
何氏点点头,到底也不算全没指望,便将这事放过一边,与李氏闲话几句。突然想起个八卦消息,忙凑近李氏,问道:“你听说了吗?王大人要升官了,听说还是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呢!”
李氏摇摇头,她这些天足不出户,都忙着打点送给文家的贽礼和中秋事宜,对外头的消息并不怎么留意。但王大人如今不过是从七品的州判,一跃升到正四品,这委实也太过了,便道:“也没听说过他家立了什么大功呀,这也升迁得太快了,何况不是要先考评吗?”她父亲做了多年的官,丈夫之前也外放过一任,这必要的程序她还是略知一二。
“哎,谁不知道要先考评,可有门路的哪怕这个,只是该走的章程还是要做做样子罢了。本来这样的事自己人心知肚明就罢了,说出来毕竟是有碍公正的事儿,可王夫人那样的性子,哪能忍住不显摆?最近哪,但凡见到个人,都要说道说道,还偏要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真真让人好笑。”又啧啧叹道:“听说这太常寺少卿倒是个清闲的差使,却不知是走的谁的门路,这样神通广大。”
李氏想了想,道:“王夫人不是出自赵家吗?想来是借了她娘家的助力。”
“这可是正四品的官缺,要有这样的门路,他赵家多少嫡亲子弟,还轮得到一个庶女的夫婿?”何氏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脸,嘲道:“王夫人最近不知多得意,她本来都是拿眼角余光斜看人的,现在眼睛都朝天上翻了,难为她下楼梯还能走得稳稳当当。”
李氏听了不由一笑,又听何氏笑道:“她得意她的,其实大家面上应付,私下一笑也就完了,只是她说话不该那般没分寸。我听说前些日子几个夫人小姐相约了去进香,凑巧遇上她。啧啧,好大的架子,将几家女儿从头发梢批到脚趾头,批得简直连她女儿的一根指头都不如。犯了众怒还得意洋洋,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李氏也觉得这王夫人太不知人情世故了,纵然王大人要进京做官了,她也不必将陵州官眷间的关系弄僵啊。
“不过呀,大概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她那得意样,听说最近和王大人吵得欢呢!”
李氏也被何氏神秘兮兮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明知背后论人是非不好,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何?”
“还能为什么,王大人要纳小呗,说王夫人无子,要纳个妾来传宗接代。”说到此,忽觉失言,有些抱歉地觑看李氏神色。
李氏黯然,摸摸自己的腹部,她与丈夫已成亲四年了,却一直无法生下嫡子。丈夫先前独宠范姨娘,她不是不泛酸,只因无子,心中却也愧疚;老夫人冷言冷语对她,她不是不难过,只因无子,底气毕竟不足。
何氏见李氏愁眉不展,忙岔开话题,道:“王大人如今不靠赵家便直升七级,倒是有胆气了。原来不知多怕老婆,现在倒是敢说要纳小了。你不知道,他家刚来时就闹了个笑话呢。”
李氏也知何氏这是不愿她再伤神,便也顺其意相问。
何氏想起当年之事,自己先笑了一通,才道:“他家初到陵州的时候,有个商户打听得他是个惧内的,便买了个十分娇艳的清倌人悄悄地送给他,还帮他置了外宅。后来有一天他在那外宅宴客,突然听说王夫人赶来兴师问罪了,吓得哟,居然就躲到了桌子底下。”说到此,何氏笑得前俯后仰,喘了一会儿,又道:“呵,后来大概是突然想到那不是在家里,或者想起那屋里这么多宾客,王夫人不好进去,才讪讪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可怜呵,坏事传千里,那事儿才过两三天,全陵州就没有不知道王大人惧内的。”
李氏闻言倒是对王夫人有些不认同,皱眉道:“王夫人也真是,这样闹到众人跟前,于王大人官声有碍,于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何氏摇摇头,含笑道:“我倒是觉得她还算有些手段,治得丈夫这般怕她,不过也太直了些,这样拘着,男人更是要逃。反正呀,自那以后,王大人“惧内”的名声可算人尽皆知了,难为他如今竟有这般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