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东院,正见众人扶着根本站不住的李氏踉踉跄跄地要出来,文昕忙迎过去要阻拦,却被李氏一把揽入怀中。
李氏只顾揽着女儿,却抽抽噎噎地说不话来。她方才醒来不见了女儿,得知她一个小小孩子竟然去对付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官差,一时真是急得心都要碎了。虽是站不起来,还是不顾众人阻拦,强撑着要到前面去找女儿。这时见女儿平安无事地回来,真如失而复得一般,紧紧搂住不放,好像一放手,她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女儿就要不见了。
文昕大概猜出李氏的惶怕,也伸手抱住李氏,待她略略平静下来,才扶着她进屋去。李氏却因还未等到苏瑾铭的消息,坚持不肯回房歇息,只肯在抱厦内的榻上半倚着。文昕见她还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又一直不敢闭眼,心里觉得有些悲酸。她晓得李氏的彷徨不安,苏瑾铭如今情况不明,自己方才若真的出事,李氏恐怕是要直接崩溃了。
想到方才的事,文昕后知后觉地察出些不妥来,方才她的表现可实在不像一个三岁的孩子,不知李嬷嬷她们会不会有所怀疑。想到此,便欲转头去看李嬷嬷的脸色,却又心虚,只恐转头与李嬷嬷对上眼,让她看出不对来。
想了想,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一把扑进李氏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觑空暗中狠狠掐了自己几下,好歹是憋出几滴眼泪来,哭叫道:“娘!昕儿刚才好怕!”一边叫“怕”,一边哭得死去活来。
李氏很久没见到女儿这般嚎啕大哭了,这时顾不上担忧别的,忙坐起来搂住女儿,嘴里不住地安抚:“不怕,不怕,娘在这儿,昕儿不怕……”一面拿眼神询问李嬷嬷。
李嬷嬷红着眼道:“方才小姐在二门上喝斥了一番,斥退了那些官差,完了却已是腿软的几乎站不住了,想来是极怕的,只是一时被吓住了,现在哭出来倒是好些。”联想起往事,又拿帕子抹抹眼角,伤感道:“都说‘外甥似舅’,小姐方才那般气势,真真是和大少爷当年一模一样。”李嬷嬷说大少爷指的是李氏的娘家兄长,他少小时言行举止已显出几分不凡,若能长成,李家家道绝不至于中落,只可惜得了伤寒早夭了。
这位舅舅文昕也是知道的,她那时听李嬷嬷对她说起这位舅舅小时的不凡,还想过,这世间不知有多少神童,到底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没能长成或成器,文相也算是难得的幸运人了。
此时见李嬷嬷将她方才不合年龄的表现与那位舅舅联系起来,便知李嬷嬷并没有起疑,一颗心也渐渐放下来。
都在垂泪的时候,含雪得了林管事的信儿回来了。说林管事托了几位大爷熟识的大人打听,都说这事有些蹊跷,那按擦大人似乎根本没有拿出什么确切的证据,只是有人指控大爷罢了。大爷如今暂时拘在州狱里,明日便要发至司狱。其中一位与大爷交好的大人还暗示林管事赶紧找些有位分的人出名去递诉帖,先保候大爷出来。
李氏闻言,忙收了眼泪,急急地写了信笺,差人往文府求助。想了想,又写了书启若干,差家人分头快马往上面的府、省里去,投递给苏家的姻亲相知。
文昕心想,没有掌握证据便抓了朝廷命官,这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了,却不知是谁。
半个时辰后,文府传回信来:文相让苏家人少安毋躁,他必有办法助苏瑾铭脱狱。
李氏是听着文相的传说长大的,此时得了文相的保证,简直看得比圣旨还要管用,慢慢地一颗心才算归位,只还是有些忐忑。
突然想起西院那位来,忙命人去探看,传回话来,说是受了惊吓,半昏半醒。李氏心中不安,怕以后丈夫知道了怪罪,忙传李大夫去诊脉。一刻钟后,却传回来一个消息:范姨娘已怀有半个月的身孕。
东院侍立众人面面相觑。
李氏低垂着头,百感交集,简直分不出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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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府书房。
秦璟紧紧地捏着手中的信笺,几乎要将那纸笺碾碎,沉沉地呼了口气,冷笑道:“他们这是狗急跳墙了,要逼我出面呢。”他出京前做了一番周密安排,命他的嫡系官员在他罢朝十天后煽动众臣进宫探视,探视不得又暗中引导众臣怀疑太后拘禁皇帝。太后没有在第一时间让众臣知道他已私自微服出宫,那时若要以实言相告,众臣就要以为是太后对他下了毒手了。太后不许让众臣探视,面对众臣的诘问,只能是百口莫辩,如今恐怕是急了,不想被动地等他回宫,竟陷害他的嫡系官员,以这种手段逼他回京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