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海）崔立
小时，我就喜欢奔跑在家乡的田野上。和着徐徐的微风和沁人的花香，我自在的行走着。家乡是水乡，有河、有桥，惟独没有山。远远望过去，一望无垠，尽揽家乡全貌。
5岁时，我还喜欢坐在清澈的小河边静静的坐着，看着鱼在碧波中自由游玩，看着水草在风中轻轻摇曳，再呼吸着清新的带着水味的空气。我一坐就不想站起来了，我就天天这么坐着。不过，有一天，我的平静被打破了。
那天，河边来了个阿姨，她先是走到河边，然后走近河，最后一直走到河坡上，如她再走一步，就是走进河了。然后就有一大群人跑到河边来，有个叔叔走了出来，似乎在喊着阿姨的名字，小青，是我的错，你先上来，什么都可以再商量的。
可阿姨哭着说，什么都别说了，没什么可说的，你让我死了算了！
那个叔叔又在劝，叔叔后面的爷爷奶奶伯伯婶婶们也在喊，小青，上来吧，什么都可以商量的……
最后阿姨还是走进了河，我一直以为小河并不深，但小河还是将阿姨淹没了。
那个叔叔还有一些伯伯们马上跳入小河救人。母亲也来了，见我还愣愣的站在河边，就甩了我一个耳光。我被打得两眼还冒着星的时候，母亲已把我拉扯回了家。
以后我再要去河边时，母亲就不让我去，母亲还警告我少去河边，那河不吉利。不过我还是偷偷的去，去的次数却明显少了。
10岁时，我路过小河，又见到了一堆人在河边，也看到了一位大姐姐站在河坡上。
一个大哥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似乎在喊着大姐姐的名字，小兰，是我的错，你先上来，什么都可以再商量的。
可大姐姐哭着说，什么都别说了，没什么可说的，你让我死了算了！
那个大哥哥又在劝，大哥哥后面的伯伯婶婶叔叔阿姨们也在喊，小兰，上来吧，什么都可以商量的……
最后大姐姐还是走进了河，也再一次让我见识了一位大姐姐被小河淹没。
那个大哥哥还有叔叔伯伯们马上跳入小河救人，我直愣愣地站在桥头时就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抬头看到的是母亲关切而慈爱的目光，母亲紧紧将我拥进怀中。
后来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据说是要搞什么开发区一类的。我也上学越上越高，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学。家乡的变化和我的变化呈正比的交替改变着所有的一切。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了家乡，在开发区的一家公司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大学时的女友和我一起回来，也在开发区找了份活。
回家乡的第一天，我就把女朋友带到了小河边。不过看了半天，我还是不敢相信昔日清澈见底的小河会变得发绿，发黑。
母亲说，开发区自从有了化工厂、丝网厂等厂家，小河就被彻底污染了。这几年，因为开发区的不断扩大规模，本地劳动工人已远远无法满足需要，便有更多的外来务工人员一批又一批的拥进家乡来。
母亲还说，自从流动人口一多，原本淳朴的家乡也被搞得乌烟瘴气，抢劫、杀人、小偷事件时时都能涌现。母亲皱起了眉，不断叹着气。
女朋友是个很乖巧的女孩，不过有时难免又有些任性。一任性吵起来就没完没了起来了。999次我都主动和解，但终有一次，我实在容忍不了了。我大发雷霆，我说，你搞没搞错啊！你稍微正常些行不行啊！
女朋友忽然不说话了，闷闷了好久，然后就边抹着泪边匆匆往外跑。
我从没见过女朋友这种情形，一下就慌了神，怕出什么事，我也忙追了出去。
女朋友竟径直跑到了小河。女朋友站在河边，又向前一步站在了河坡上。女朋友抹着泪看着我，我想走近拉她，女朋友却在喊，你再过来一步，我就跳下去啦！
不过河水真的好黑啊，我看着前面乌黑一片的河水。我说，小芸，上来吧，什么都可以商量的……
可女朋友哭着说，什么都别说了，没什么可说的，你让我死了算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另一个声音比我还响，在喊：跳啊！快跳啊！让哥们看看咋跳河的！
还有吹口哨声。此起彼伏地在吹着，又有几个声音在起哄着，快跳啊！跳啊！
我不禁厌恶的回头看这些无聊的人，我咬紧牙根恨不得将这些幸灾乐祸的人撕成两半。
再去看女朋友时，我才惊觉女朋友已走了上来，并且哭着扑进我的怀中。
女朋友说，河水好脏啊，还说，那些人好无聊啊。
我看看怀中变得温顺的女朋友，看了看那条黑黑的河和那群无聊的陌生男人们，想想从前跳入小河的阿姨和大姐姐。我想，我是幸运的。然后，我紧紧拥抱了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