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炼蛊?”怜云皱眉,显然没有听说过这种蛊。
“银炼蛊不是蛊毒,它是纯粹的蛊虫,以一种银色毒蛾的虫卵为介,在充满水银和各种剧毒的制蛊箱中培育而出,破卵而出的蛊虫喂食以活人血肉,经过三次蜕变而成,这种蛊虫生来嗜血,攻击目的性强,是杀伤力最大的蛊虫之一,若是论大规模作战,就是蛊龙也比不上它们。”
顿了顿,南羽补充道:“蛊龙就是传说中的万蛊之王,它食蛊而生,因而一般的蛊虫只要嗅到它的气息便会自动退避,不过,苗疆蛊教已经数十年没有蛊龙诞生了。”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克制这银炼蛊?”
“银炼蛊外壳坚硬无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很难杀死。”南羽神色有些犹疑。
“如果——杀了那个人呢?”无痕沉默半晌,倏地抬起头来问道。她说的那个人,自然是指驭蛊的那位南先生。
“你不可以杀他!”南羽斩钉截铁。
“为什么?”南羽讶异地抬起头,却看到无痕一脸笑意望着自己。
“师父,你认识那个南先生对不对?他到底是什么人?”说是询问,无痕倒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没错,我是认识他,师父是苗疆人,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应该是苗疆蛊教的银炼护法,原本,银炼蛊和赤炼蛊早已绝迹。十几年前,苗疆蛊教名存实亡,赤炼护法和银炼护法徒有其名,并不掌有真正的赤炼蛊银炼蛊,就连蛊教圣女耗费数十年光阴试图炼成蛊龙也没有成功。那后来,圣女出走,赤炼护法失踪,但那个人一直没有放弃培育出真正的银炼蛊,时隔十几年,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培育成功了。”
南羽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不定,看不出喜怒。
“什么都别问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要救人的救人,要夺城的夺城,统统跟我老人家没有关系,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南羽忽然变了一副脸色,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夜,无月。
南羽独自坐在一处悬崖之上,眯缝着眼睛望着满天星斗发呆。
多少年了,有十八年了了吧,自己离开那篇山林已经十八年了。真的是不知不觉啊——
南羽长叹一声。
十八年前,自己正值双十年华,到现在,都快年逾不惑了。伸手抚上眼角若有若无的鱼尾纹,南羽苦笑一声,岁月不饶人啊!
“出来吧,有什么话就问吧,反正,我也没指望能瞒过你。”南羽揉揉微微发酸的脖子,道。
“师父就是师父,我那么小心还是被您发现了。”无痕的声音从悬崖之下传来,随即一道黑影轻盈闪过,无痕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南羽的面前。原来,她一直单足立在峭壁下一处凸起的石头上,再以手攀住岩壁,几乎整个人贴在崖壁上。
“师父你是蛊教的圣女。”沉默半晌,无痕轻声道。
“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南羽毫不惊讶,摆摆手示意她说下去。
“普通的苗疆人不可能知道那么多蛊教秘辛,而您不仅知道,甚至对每一种蛊虫的炼法了如指掌,而且,您不肯我杀银炼护法,显然跟他交情非浅……”
“那你凭什么就断定我一定是圣女呢?”南羽一脸戏谑之色。
“蛊龙,”无痕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您炼成了蛊龙对不对?”
这不是回答也不是猜测,这是自信满满的质询!
南羽哑然失笑,无痕的敏锐一如既往,她本就没指望这些能瞒住她。
无痕含笑看着南羽,不急不躁,静静地等着她回答。
南羽笑意愈浓,最后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无痕始终微笑着静立一旁不语,似乎一切早就胸有成竹。
“好了好了……”南羽笑着摆摆手,敛起笑容,正色道:“乖徒弟啊,你的确聪明过人,师父我到底没看错人,该知道的你基本都知道了。”
“基本?”
“最后一句,你猜的不对,我没有炼成蛊龙,事实上,十八年前我就已经放弃了蛊龙的炼制,你知道——为什么吗?”南羽说完这话,眼神倏地变得犀利。
“不知道。”无痕老老实实答道。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南羽眯缝着眼睛,有淡淡的星光自她的眼眸之中流转而出,如同数十年的光阴一般。
“蛊教不是一个独立的教派,他看似独立的背后另有势力支持着,当年我们用以炼制蛊虫蛊毒的毒虫毒草有一半来自异国,是他们支持着我们炼制出各种各样毒蛊,这种秘密的操作流程是绝密的,就连我也是偶然间撞见的,所以,说到底,别说什么赤炼银炼,就是蛊龙,如果炼制出来,也难免沦为他们的杀器,我不想那么做,所以——逃了。”
南羽双手一摊,说起这段秘辛,她平静地如同闲话家常。
“我懒得追查背后的势力,逃出来之后,我开始沉迷医术,四处游历,期间结识了那个该死的老家伙了缘。”
提到了缘,南羽免不了咬牙切齿。十八年前,南羽刚刚逃离苗疆,来到中原,举目无亲之际遇到了了缘,那是他还未出家,是个离经叛道的名门之后。两人结伴走遍了许多名山大川,哪知经过栖霞山时他死活不走了,说要皈依佛门潜心修佛,把个南羽气得差点没把栖霞寺整个儿掀了,闹了大半年,最后遇到澹台一家,索性隐居了下来。
对于了缘和南羽的过节,无痕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不过南羽提到的海外势力倒是引起了她的好奇,不过,当务之急,这些显然不是重点。她相信,南羽一定有克制银炼蛊的办法。
“不过,虽然我早就放弃了炼制蛊龙的想法,但当年耗费无数精力取得的成果我还保留着,应该可以帮得上你们。”果然,南羽终于说出了无痕一直期待的话。
“先慢点得意,”南羽白她一眼,道:“银炼护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能不能成功还得看你们的造化。”
“是。”无痕吐吐舌头。
“就在那儿,你下去就能摸到一个玄铁箱子,你把它搬上来就是。”南羽手里拈着一根草棍,对着天香池一角指指点点,俨然一副包工头的模样。
无痕望着那个黑黢黢的角落心里隐隐发怵。“一定要现在吗?”其实无痕是想问白天不行吗,但南羽手中的草棍代替了她的回答。
“噗通”一声,无痕纵身跃入池中。地方并不是很大,无痕很快便摸到了南羽口中的铁箱,箱子两边有搭扣,无痕拽住便往岸上拖。
铁箱看似不大,不过一尺见方,怎奈入手却特别沉,等到无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拖上岸来,她早就累得双臂酸麻,半点力也使不上了。
“怎么这么沉啊?”无痕揉着手臂,不满地嘟囔。
“都说了是玄铁箱,能不沉吗?”南羽撇撇嘴,双手抚上铁箱,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走,我们去看看这些小家伙们。”南羽抱起铁箱,招呼无痕来到了一间无人的空屋之中。
玄铁箱被打开,顿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浓浓的白色雾气弥散而出,透过雾气,可以看到,玄铁箱内部结着厚厚一层冰花,晶莹剔透,煞是好看。细看,冰花内部却附着密密叠叠的黑色小虫,微微蠕动着。
无痕看得头皮发麻,猛然想起自己还曾在天香池中沐浴,早知如此,打死她她也不敢进去。
“这玄铁生性阴寒,能够克制蛊虫的生长蜕变,当初我把它们装入这玄铁箱中沉入水里,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它们重见天日了呢!”
南羽伸手拾起一只小虫,满眼的爱怜……
“师父——”无痕脸色苍白,她对这些虫子可是半点好感也没有。
“什么事?”南羽头也不抬。
“您一开始——不是不打算帮我们的吗?”
“我只是不想重新跟蛊教的人扯上关系。”
“那您——似乎,很希望这些——虫子重见天日……”无痕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声音已经细如蚊蚋了。
“这些小家伙其实也很可爱啊,它们虽然经常被人用来害人,但那不是它们的错。”
“狡辩!”无痕皱皱鼻子,哼道。
“哈哈——我的傻徒儿哎,”南羽笑道:“其实啊,蛊虫是很忠实的动物,一旦选定了主人,便会终身不离不弃,主人如果死了,它们也会随之死去,而且,一般说来,越是厉害的蛊虫,越是忠诚,所以,苗疆人无不以得到强大的蛊虫为荣。”
“是这样吗?那——你不是说你们当初为别人培育了很多蛊虫吗,如果它们认主,那怎么能——”
“那是在它们最后一次蜕变之前就把它们送走了,所以,它们真正破卵而出之时,见到的就是它们的主人。”
无痕“唔”了一声,转身细细打量起那些黑乎乎的小虫子。
“它们是什么品种的啊?真能克制银炼蛊?”无痕半信半疑,这群虫子既没有坚韧的外壳,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一群睡蛊,我叫它们眠宝宝。能瞬间使人陷入昏睡,没个十天八天绝对醒不过来,而且,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南羽语气之中不无得意。
无痕笑容僵在脸上,眠宝宝……这个师父怎么老是取这些孩子气的名儿?她似乎看到了黑豆气鼓鼓地瞪着眼的样子……
“那它们——真有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