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个字被他刚猛的真气流冲散了,无痕急退数丈仍是受到不小的震动,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冷冷凝视着金德康。“你不会是我的对手的。”金德康分明带着讥笑的神色。“不试怎么知道?”无痕深吸一口气,一手拭净嘴角血痕,语气淡然若水。
“死——”轰地一声,金德康的掌力排山倒海而来,数丈之内飞沙走石,空气中如同布满钢针一般,无痕只觉周身火辣辣的痛,似乎每一寸肌肤都被最尖锐的沙石狠狠碾过一般。“死亡的滋味,你可以慢慢的品尝。”金德康嘶哑的声音透着胜利的狂喜。无痕无喜无怒,微阖上双眼,心中一片空灵,没有疯狂的金德康,也没有周围汹涌的力量攻击,这一刻,她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肉体,在天空的某个角落静静观望这一场战斗。
觉察不出痛楚,她却听到了细微的虫鸣鸟叫,那是哪一只快乐的虫子在轻唱,是哪一只鸟人在睡梦中轻轻呓语……无痕浅笑,撤掉了所有的护体真气,只觉自己也不过是一缕清风,在金德康真气激起的气流之中上下翻飞,舞出最清丽的身影……
这不是一场武力的较量,这是一场心境的较量!
金德康脸色因暴怒而变得血红,他不甘心地催动十二分力量,眼前无痕含笑的素颜是对他最大的侮辱,他要粉碎她的肉体和灵魂!
“轰——哧啦啦——”巨大的声响,随后是长剑划在石板上刺耳的声音,伴随着艳黄色的火花,无痕看到了熟悉的容颜——叶疏影!
“你——”金德康不可思议地望着胸前的长剑,手上力量一点一滴的流失,一同流失的还有他的鲜血……“噗通”一声,他仰面倒在了石板路面。“不——”无痕睁开双眼,虚弱地吐出一个字,却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一般,软软倒了下去。
一同扑倒的,还有一个人——怜云。她跪在金德康的身边,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颤抖着抚上他的面颊……叶疏影愣住——
“爹——”怜云嘴角轻扯,眼泪断线一般滑落。“呃——”金德康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喘息声,脸上却渐渐绽开微笑。“我——你——终于——”“爹!”怜云哭喊出声。是的,她曾经恨他,恨他抛弃她们母女,恨他为什么当初为了钱财地位而受人利用,但——
十多年了啊,血浓于水,唯一的亲人突然以仇敌的面目出现在自己面前,这让她情何以堪!金德康握住怜云的手,艰难地蠕动嘴唇:“爹——对不起——云儿——”怜云泪如雨下,这一刻,他不是她的敌人,他只是她年迈垂危的父亲!
怜云泣不成声,金德康大睁着双眼,咽下最后一口气。怜云兀自抱着他的尸体哭着,直至尸体由温热变得冰凉,她依然不肯松手……
“云儿——”叶疏影喉头微动,只觉这二字重愈千斤。怜云痴痴望着金德康不肯阖上的双目,似乎忘记了身边的一切,碎玉般的泪珠渐渐止住……良久良久,叶疏影脑中一片空白,长剑跌落在脚下,暗淡的血芒证实着金德康的死亡不是梦……
次日,金德康在一片火海中化为了灰烬,是怜云亲手点的火。自始自终,她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抬眼看任何人,烈焰腾起的热浪卷起她的秀发,姣好的面容惨白一片,仿佛没有温度的冰雕。
隐隐有焦臭味传来,无痕双目迷离,看不清那些疯狂的火舌卷走的到底是什么。权利也好,地位也罢,这把火之后,还剩什么?死一般的沉寂中,似乎有人在风中低语。
王城中群龙无首,金德康的军队一半人仍在沉睡中,主要将领也被陆续降服,银炼护法虽然诡异莫测,但他对金德康本就无甚恭敬之心,现在南羽已经露面,他自然没有理由再留在城中。未免横生枝节,无痕已吩咐阎王宁远等人暂时封锁消息,王城中依旧热闹非凡,没有人知道,这片繁荣的主宰者已经悄悄的变了……
阿史那蒙仍未苏醒,据南羽说,她已尽力降低他们体内睡蛊的毒性,但至少也需要三四天,至于叶疏影为什么能够提前醒来,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归结为叶疏影心志异于常人。
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怜云无声无息的静立了一天一夜。叶疏影远远的陪着她,并未靠近。无痕没有再出现,她知道,他们的事,她不应介入,这种情况,还是让他们独处的好。
又是一个明朗的清晨,风微凉,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怜云收好金德康的骨灰,简单地收拾了行囊,她要将父亲带回母亲的身边……当然,对她来说,这未尝不是无奈的逃离,逃离那个自己一直陪伴的男子……
“再等几天,我们陪你一起走,不行么?”怜云僵住,刻进灵魂深处的嗓音再度响起。“不用。”冰冷决绝。“……对不起。”叶疏影心中酸楚,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尽管他知道这三个字太过苍白无力,却仍旧忍不住说了出来。“你还是这样,明知道没用,你还要说……明知道不爱,却不肯放手……”怜云苦笑,后半句却是近乎耳语。
叶疏影心中大恸,原来,她都知道。不错,他只是一直依赖着她,依赖她能给的那份安心,依赖无论多累,伤的多重,她总能医好他,陪伴他,带给她满满的温馨安宁——为了这份温暖,他可以付出生命!
但这不是爱。
“今日之后,我会恨你,因为你杀了我的父亲,不要再记得我,不要找我,下一次见面,我会取你的性命。”怜云叹口气,忽然转身对上叶疏影的双眼,叶疏影怔怔后退一步。
那是怎样的目光,那不是他的云儿,不是那个温柔善良的怜云!怜云的眼里交杂着仇恨、冷漠、绝望……她低下头,忽的笑道:“你害怕了。”叶疏影闭上双眼,是的,不可否认,他在害怕!
怜云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离开,叶疏影脚下竟似挪不动分毫,眼睁睁地看着那抹背影愈走愈远,瘦削而坚强……
远远的,小山谷已经在身后看不见的远方,怜云眼泪终于不可遏制,谁会知道她心底的疲惫。她根本不恨叶疏影,那个已经嵌入她生命之中的男子,叫她如何恨得起来?她不过是想离开这样尴尬的局面,她不要叶疏影为难,也许,她想,在叶疏影善良的心底,并非没有她的位置,但正如她自己所说,那并不是爱。他要的,她给了,现在,她再也给不了了。他累了,可以来找她,可是,他却忘了,她也会累,比他更累。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轻快迅疾,怜云讶异抬起头,远处,一团烈焰卷过齐膝身的野草,正是火儿。
“你带上它吧。”一大早刚刚醒来的阿史那蒙得知一切之后,担心怜云独自一人,又不会武功,便追上来,想让她带上火儿。
“它救过你的命,我怎么能夺人所爱。”怜云牵强地扯出一抹微笑。“其实——你并不恨他,对吗?”阿史那蒙忽然道,怜云眼里闪过不易觉察的惊慌。“你不用假装,我懂的,喜欢一个人,是无论如何恨不起来的,就算是恨,那也不过是一种变相的喜欢,但你不是,你只是单纯的喜欢,不计一切的喜欢,对吗?”怜云怔怔抬起头,讷讷地说不出一句话。
“你不用惊讶,我又何尝不是?”阿史那蒙忽然黯然叹口气,望向天边,半晌没再说一句话。
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理由,便是知道完全没有可能,自己也忍不住想要争取一回,哪怕结果只是伤得更重,也会义无反顾。
“也许,你这样是对的,但我还做不到。”阿史那蒙笑笑,无比苦涩,顺手牵过火儿,交给怜云,道:“别推辞了。”说罢头也不回大步离开,容不得她再拒绝。
火儿亲昵地蹭蹭怜云肩膀,显然认可了这个新主人,甚至还回头冲着远去的阿史那蒙翻了个白眼。怜云被它逗笑了,抱抱它的脑袋,喃喃低语。
阿史那蒙召回残部,正式入主王城,自此,金德康全盘皆输。阿史那蒙将俘虏的人该赦免的赦免,该收服的收服,没有多作计较,杀戮已经够多了,他又何必再沾染血腥。
“我都说了,我没有炼成什么劳什子蛊龙,你还缠着我干嘛?”小山谷中,南羽瞪着一直没有离开的银炼护法勃然大怒。此刻,对方正在悠然品茶。
“师妹,我找了你好多年,我不是为了蛊龙。”银炼护法放下茶杯,嘻嘻笑道。南羽翻个白眼,道:“鬼才相信。”“师妹你——”男子脸色陡变,孩子一般委屈道:“你——居然不相信我?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你真的忘了我们的过去,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我甚至自称姓南,只是想离你更近一些……”
PS:世博游,请假三天,回来争取补上,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