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阿史那蒙嗤笑一声,轻声道:“五,四……”“什么?”无痕不解。“二,一……”“呯!”台上银光骤闪,一声巨响,阿史那蒙反手拉过无痕避过一块迎面激射而来的小瓷片,想是被爆裂的碎瓷盏。客栈中顿时乱成一团,浓烟随着爆裂声滚滚而来,阿史那蒙紧抓着无痕手腕,屏住呼吸带着她往门外冲去。
“怎么回事?”两人停在客栈后一个阴暗的角落,无痕抽回被捏得生疼的手腕,拧眉问道。“她的舞蹈是一套剑舞,不仅仅是用来观赏的,杀人不在话下,方才我见她眼神不对,料想她是借机刺杀什么人。”阿史那蒙伸手捂住左臂,有点点鲜血渗出,是刚才那块小瓷片所划。“那你为什么不提前离开?”无痕自怀中掏出金疮药,伸手想要帮他上药却被他轻轻推开:“不碍事。本来想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没想到她居然会先用zha药。”无痕知他心中所虑乃是有人借王城未定之际再生事端,不由寻思,他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的。
“那烟雾有毒,你没事吧!”无痕执意给他上完药,问道。“只是催眠的,没事。”阿史那蒙苦笑,继续道:“没有看到她要对付的到底是谁,我有些担心,只怕,这不是普通的寻仇。”无痕抿唇不语,心里也觉得惴惴不安。
“你会知道我要对付的是谁的。”一声娇叱,银光陡闪,直逼二人。不及细想,阿史那蒙将无痕揽在身后而后错步迈出,避开剑芒。然而就是慢了那么一瞬,长剑去势陡变,噗的一声轻响,长剑自胁下刺入。
阿芷也是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如此轻易便刺伤了阿史那蒙。无痕胸口一滞,抬脚踢在阿芷手腕,随后并指如刀夹住长剑,一声脆响,长剑断作两节。阿芷蹬蹬后退数步,杏目圆睁,看着阿史那蒙讥笑道:“我要的是你的命,你却拼死护她,以她的武功,还需要你护吗?”
阿史那蒙捂着胁下伤口,恍若未觉,只是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半晌,倏地笑道:“我道姑娘想要刺杀谁呢,这下倒省得我多作猜疑了。”
“阿芷,你为什么要杀阿史那蒙。”无痕方才出手如电,心中却是犹豫了的,毕竟有过一面之缘,这样的重逢,是她没有料到的。阿芷冷笑:“倒是好一对恩爱眷侣,叫人好生羡慕呢!”
无痕心里一阵烦恶,此刻的阿芷,哪里是草原上初见之时的女子,她扬着美丽绝伦的脸放肆地笑着,眼里闪现着恶毒的光芒,狠狠盯着阿史那蒙。
“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阿史那蒙面不改色,冷冷道。“你跟我倒是没仇,怪只怪,你是你父亲的儿子。”阿芷面露轻蔑之色,无痕心中烦恶之感更甚,头脑也变得昏昏沉沉。“这倒奇了,我是我父亲的儿子难道碍着姑娘什么了吗?”阿史那蒙脚步有些虚浮,笑容犹自洒脱不羁。“你也许不知道,不过,你那死去的父王一定知道,他曾经为了得到一座山而灭了一个部落,仅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五百条人命,你可亲的父王眼都没眨!”女子碧色的眼眸有泪光涌动,眼神却愈加地怨毒,顿了顿,继续道:“我等了十年,才等到如今这个机会,原本,我是想去投靠金德康的,但那个老东西不相信我,他居然怀疑我是你爹派来的,你说,这多可笑!好,我等,到底还是让我等到了你!哈哈——哈”阿史那蒙心中震惊莫名,尽管知道父王年轻时残暴,但如此仅仅为了一个传说,就灭掉五百口人命,这实在——
“你就别装了,别以为凭你装出来的怜悯我就会放过你,你觉得,刚刚那仅仅只是迷药吗?”阿芷冷笑着欺身上前,两人支持不住,一个踉跄扑倒在地。阿史那蒙努力昂起头看了看眉头紧皱几乎完全陷入昏迷的无痕,猛的拔刀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一刺。疼痛给了他短暂的清醒,阿芷笑容僵在脸上,缓缓蹲下身来,道:“很好,你还不算让我失望。”
“放过她!”阿史那蒙声音已然颤抖,显然极力克制着自己陷入昏迷。“哈哈,看来她对你倒是很重要,那么,我要是先杀了她,岂不是比杀了你还有用!”“你——敢——”阿史那蒙额上青筋毕露,十指死死抠着地面,咬牙道。
“哈哈……你看我敢不敢……”阿芷狞笑,美丽的脸孔扭曲着,分外可怖。无痕此时虽然四肢难以动弹,但意识还算清醒,两人谈话句句落在她的耳中,一时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猛的脖子上一凉,无痕浑身一震,感觉颈下的的动脉贴着冰凉的利刃跳动着。“住手!”阿史那蒙声音嘶哑怒吼一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此时的阿史那蒙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猎豹一般,双目赤红,浑身颤抖着,他不顾霸烈的毒药带来的麻木之感,硬是双肘撑地,缓缓站了起来。“你——”阿芷眼中闪过惊慌的神色,要知道,那烟雾中除了普通迷药之外,还有一种药性极烈,触之即会渗入血脉的毒——嗜血迷情。这种毒无色无味,只针对有一定内功修为的人,普通人即便中了这种毒,也会在三个时辰之内自行消解。中毒者分为三个阶段,先是肌肉僵硬,意识迷醉,之后会变得极为嗜血,性情大变,最后是****焚身,多数人是在嗜血阶段之时,受不了自己野兽一般的行径而自杀。但只要熬过最后一个阶段,一身修为尽废,或能存活下来。
阿史那蒙显然还处于第一阶段,但他竟能克服肌肉僵硬,硬是站了起来,可想而知——
“为了这个女人——呵呵——”阿芷冷笑一声,却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手中匕首也松动几分。显然,阿史那蒙的气势镇住了她。“唔!”惊呼的是阿芷。无痕蓦地睁开双眼,反手一剪,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阿芷只觉眼前一花,她武功并不算好,哪里是无痕的对手,只几个回和,全身数处大穴被封,登时动弹不得,只一双眼睛无比怨毒地盯着无痕。阿史那蒙微微松了一口气,刹那间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强撑着睁开双眼,望着无痕微笑。
无痕心里一酸,方才阿史那蒙是为了救自己强行催动十二分内力,导致毒素蔓延加速,而自己却出于对毒素的敏感而从一开始就没敢擅用内力,多年的漂泊生涯告诉她,任何毒的扩散都与自身内力的激发息息相关的。如此,她才能支配自己行动。
阿芷并未中毒,想来是她事先服用了解药,无痕探手入怀,摸索半晌却并未发现,抬头对上阿芷讥诮的眼神,心里蓦地一惊。抬手解了她的哑穴,未等无痕开口,阿芷冷然道:“没有解药,最后一粒解药被我自己服下了……哈哈……你们等死吧……也许,在那之前,”她忽然诡异地笑笑,神秘道:“你们可以尽享人事之乐——哈哈哈——”
无痕脸色刷的惨白,直欲一掌摧毁眼前那张笑得狰狞可怖的脸孔。阿芷狂笑着,笑着笑着,却忍不住流下泪来:“阿爸,阿妈,族人们,阿芷为你们报仇了……”她惨笑着低下头,喃喃道:“妹妹,我也给你报仇了,如果……你还活着,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没有仇恨需要你来背负了……”
她如痴如狂,满脸泪痕,看着这样的女子,无痕却缓缓放下了手——她下不了手。
阿史那蒙已然不省人事,阿芷已然陷入了疯狂,无痕也渐渐支撑不住,背靠着一颗胡杨缓缓坐下,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真是的,经历过那么多次的死里逃生,难道自己对于生死还这般在意?无痕忍不住苦笑着自嘲,但却抵不住一阵阵的困意,虽然近在咫尺的危险迫使她不得不保持清醒,但终究——她不是神。最后一点模糊地影像也在眼前消失——我不甘——耳边似乎传来脚步声——
“这个死老太婆,关键时刻居然走了,这不添乱吗?”无痕一醒来便听见身旁一片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夹杂了熟悉的埋怨声。竟然是了缘!
无痕不自觉地笑笑,睁开了双眼,稍微动了动手脚,却发现没有丝毫僵硬之感。怎么,这么快就到第二阶段了……是,嗜血吧!
“哎,丫头你醒啦?”光头闪闪的了缘凑上前来,搭在她腕脉上,皱着眉头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师父走了?”无痕强压住心头涌起的嗜血yu望——动脉中涌动的热流,想必十分甘美——
“昨天我刚到,就遇到你们倒在街头,便把你们带到了这儿,没想到却只看到一封信,那个死老太婆刚走。你说我都为了你不怕死地送到她面前了,她居然走了,这不是耍我嘛……”了缘唠唠叨叨,继续在那一堆瓶瓶罐罐中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