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过来看。”阎王在一丛灌木后面叫道,几人依言上前,一看之下,不由得面面相觑。
那是一块表面平整的大石头,石头上刻满了繁复的图纹,线条粗细不一,不知是力度的问题还是故意所为。图纹旁边还有一些字,竟是古篆书,苍劲浑朴,颇为不凡。石头四周生了不少苔藓,唯独这些图纹和文字上面干干净净,似乎不久前才被人清理干净的。
“漂泊三十载,方得此避世佳地,足矣!”了缘始一念完,便嘀咕道:“这种鬼地方还避世佳地,这人八成脑袋被驴踢过吧!”
“这人,不是东瀛人啊!他来自中土。”怜云望着那几个字和那些图纹出神,喃喃道:“你们看,这种古篆书即使在中原,使用得也不多,只有一些地位极高的文人才会使用这种观赏价值远高于实用价值的字体,而且,这些图纹,很像是——”
“很像是中原的水文山川分布图。”叶疏影接口道,了缘顿时恍然大悟:“是了,这是澜沧江,这是鸭绿江,长江,黄河,洞庭湖,渤海湾,这一大片是——东海。”了缘随手指点几处线条较粗的地方,一一列出所代表的地方,最后停在一大片空白的地方。
“那这样看来,这个人是一路从藏地往东,一直走到这里的。”叶疏影沉吟道。“可是,这些对我们有什么用?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走出去,并不是研究中原的水文分布哎!”了缘一想到这里,刚才的欣喜之情立马无影无踪。
“这里有裂纹。”叶疏影发现,就在东海的另一侧,有一个由几条简单的线条组成的小岛屿,看样子,就是东瀛了。很显然,绘图的人对东瀛并不是很重视,甚至多少带有一点轻蔑的意味,寥寥数笔,着力也不均匀,像是信手涂抹上的。不过,仔细看,还是被叶疏影发现了一些端弥,那些粗细不一的线,很巧妙的掩盖住了一道细细的裂纹,循着裂纹看下去会发现,这些裂纹组成了一个形状奇特的封闭图形,就像是一个奇形怪状的大按钮。
叶疏影狐疑地按上那块,微一发力,哗啦一声,身侧忽然腾起一片灰尘,无数枯叶翻飞,吓得黑豆一缩脑袋躲在了火儿脖子后面。
等到枯叶落尽,几人发现,在他们的身侧,出现了两道由三指宽的木条组成的轨道,轨道中间是弹性极佳的竹枝。原本,这些木条和竹枝都是隐在厚厚的枯叶之下的,正是由于叶疏影的那一按,触动了机关,使得竹枝利用弹性撑开木条,形成了一道长长的,不知道通向何处的简易轨道。这轨道少说也有几十年了,但那些木条和竹枝却光亮如新,叶疏影蹲下身细细触摸发现,在这些木条和竹枝上,都度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细腻光洁,正是这一层薄膜,使得这个简易轨道存在了这么久。
“循着轨道走。”“陷阱怎么办?”了缘望着这个出现得有些离奇的轨道迟疑道。“还有比不归林更麻烦的陷阱吗?”叶疏影挑挑眉,随手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把剑扛在肩上,走在最前面。
这个简易的轨道笔直向前,循着轨道走,沿路仍是密密匝匝的树木,跟之前没多大分别,了缘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毛。一连走出数里,树木渐渐稀疏,出现了成片的竹林,看来,快到那个神秘人的住所了。
越是靠近,就越是忐忑,几人都已经精疲力尽,若是再遇上什么意外,那就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了。
“恩?怎么会有一股佛香?”怜云对于气味很是敏感,只是很细微的一丝,也没能逃过她的嗅觉。“佛香?没有啊!”叶疏影仔细嗅了嗅,仍然没有发现什么。
“哈哈,有客远来,欢迎之至。”声若洪钟,众人一惊,根本不捉不到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惊疑间,一个灰衣人披头散发自远处的飘然而来。
那人头发眉毛胡子均是雪白,却是满面红光,肥头大耳,一脸笑意,让人看不出年纪。
“哈哈,最近贵客频至,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啊!”那人笑嘻嘻地打量着几人,一双眼睛眼仁极大,看着有几分诡异,几人被他如此打量,心里有着说不出别扭。
“你谁啊?”叶疏影扛着把剑,大喇喇地挡在怜云的面前,斜睨着来人问道。见状,怜云心里不觉一暖,他到底还是护着自己的。阎王没说话,默默地站在怜云身后。
叶疏影看似漫不经心,心里对这人还是提高了警惕的,毕竟这种地方,绝不会是什么易与之辈。
“嘿嘿,小伙子不懂事,别介意啊!阁下浑身散发着一股佛香,更是身怀佛教硬派绝技,想必也是佛教中人,咱也算同门了……”了缘笑嘻嘻地踱到那人面前,拈着佛珠,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出家人。
“就你这半点武功也不会的,也是佛教中人?中土的佛教可真是每况愈下了……”那人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闷哼,颇为不屑。了缘毫不在意道:“这话可就不对了,中土佛教博大精深,佛武两道俱是人才辈出,贫僧不才,对武艺向来无甚兴趣,是以平日只是勤读佛典而已。阁下见我一人便将中土佛教批得一无是处,是不是太狭隘了,佛家讲究安静平和的心境,阁下如此好胜,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阁下在佛学上同样学艺不精呢?”他这一番话说得随意之极,但言语间对于中土佛教的维护是不加掩饰的。
那人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了缘却还一脸笑意地的打着哈哈,叶疏影担心他会突然发难,不由暗暗提起了十二分内力。
“你,武功不错,哈哈,走吧,到敝舍一聚。”那人忽然脸色一变,伸手指了指叶疏影,哈哈一笑道。叶疏影心知他的武功跟自己相比只高不下,却不知他为何会如此反应,当即不置可否,扬了扬头,默默地跟着那人往前走。
走过这片竹林,又是一望无际的古木,左侧是一面山壁,不时有淙淙的山泉留下来,激起清亮的水花。树林深处,一排小屋隐蔽在其中,淡淡的青烟弥漫,温暖宁静的佛香沁人心脾,混合着山间独特的清新气息,更是有着说不出的美妙感觉。
猛然间,叶疏影瞳孔紧缩,不由自主地住了脚。
在一间木屋外,一名男子卧在一棵大树的枝丫间,白衣如雪,素白的下摆垂落下来,随风静静摆动。
“若风!”叶疏影低呼一声,难以置信地几步上前,走到树下。谁料颜若风只是轻轻睁开眼睛,淡淡地扫了一眼叶疏影,便又阖上了双目。
那样的眼神……
叶疏影一怔,那不是颜若风,颜若风的眼神不会那般漠然。他的目光可以是阴狠的,可以是冰冷的,但却总是深藏着绝望和无奈,而眼前这个人,在他的眼睛里,除了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的漠然,再也看不到任何情绪。
“你认识他?”那神秘人嘻嘻一笑,凑上来问道。
“不是他,我认错了。”叶疏影扯出一抹习惯性的邪笑,摊摊手。“不,你没认错。”那人忽然神秘地一笑:“你知道吗?他刚来的时候,的确是叫颜若风,不过呢,我要找的是另一个人,所以,我只好把他变成那个人……”
他这一番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听得叶疏影一头雾水,不过,他说这的确是颜若风!
“那……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叶疏影脸色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无痕,他要知道无痕的下落!
“那个女孩啊!她就在那儿,不过,你现在不能打扰她。”那人指指一间房子,故作神秘地笑笑。
叶疏影一把扯出那人衣领,狠狠道:“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小伙子,不要冲动,年轻人应该有自知之明,你还不是我的对手,知道不?”
“我知道,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你逼得我跟你玩命,你不一定玩的过我。”叶疏影嘴角微勾,松开手,大步向着那人所指的小屋走去。
室内光线很暗,袅袅佛香弥漫,依稀可以发现这是一间类似禅房的建筑。室内中央,一道瘦弱的身影盘膝而坐,周身沉浸在青色烟雾中,一动不动,却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那里包裹着一股如新芽一般勃勃的生命力。
叶疏影没有出声,眼底却有些酸涩——烟熏的吧!他心里暗暗自嘲。多少个日日夜夜,这样的身影无数次地萦绕脑海,现在就在眼前了,他却无法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