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比特之箭射中了你,阿佛洛狄特将梦中的你带到了爱你的人身边。最后,很老套的,月下老人用红丝线拴住你们的脚腕。
于是自然有了这一天,两个独立的身心,宣布它们的彻底融为一体。
两枝白百合,一束满天星,斜倚发髻;白百合花瓣上的水珠悬垂欲滴。
摄像机跟踪拍摄到的,只能是奢华喧闹的场景,笑靥如花的容颜;而待嫁的心情,则像隐匿山间的溪流一样,辗转迂回,浅吟低唱。
一段爱恋的小夜曲终于被刻录成光盘,一叶飘荡的小舟终于移入休憩的渡口;两朵正负电荷云团激情碰撞瞬间化为绵绵细雨,两只柔情蜜意的飞鸟衔草折枝开始搭建温馨的小巢。
嫁衣遮掩的心境,却是繁乱如丝的。
天真烂漫的纯情少女,颜色是浅粉、嫩绿、明黄、纯白、湖蓝的,清淡、纯洁、秀雅、活泼,泉水一样清澄跳跃,幼兔一样敏捷灵动。
她将破茧而出,羽化为一只翩翩彩蝶,斑斓璀璨,姹紫嫣红,风姿绰约,醇厚如美酒,婉约如天鹅。
整理旧照片,幼儿园时代那张圆圆的babyface,蜷在外祖母怀里那团臃懒的肉肉;邻居家的玩伴,同窗共读的桌友,一切清晰的、定格的影像,都在记忆深处立体地、情节化地复活。每一张熟悉的面容,每一帧岁月的纪念,都能在大脑的沟回间游弋一段故事。
从此以后,仍会有父亲一样骨节粗大的手在迟归的自己床前,细心地点燃一盘蚊香么;仍会有母亲夜以继日地手工编织,为自己在流行时尚中标新立异制作杂花棒针毛衣么;仍会有和姐姐一路逛夫子庙,一路大嚼油炸里脊的乐趣么;还有和小弟一起,狂看迪斯尼动画片,或者为爱国和哈日的矛盾争到怒目相视。
“花开堪折直须折”,是旧时烟花女子的自恋与自怜,心态有一种粉质的迷乱。正常的、健康的少女化身为少妇,应该是像浙江名酒女儿红那样的娴静过程:父母在女儿刚刚降生时,将新酒埋入地下;等到女儿出嫁那天,再将酒坛挖出,那时,清冽的新酒已成甘美的陈酿。
曾经流行一种说法,早熟的苹果好卖。但是品酒的人都知道,窖藏多年的美酒才名贵。
少女如清泉,少妇如美酒。从清泉到美酒,中间一道不可缺失的重要环节就是酝酿。这样的原料:亲人的爱、朋友的爱、情人的爱,熟知的爱、陌生的爱、社会的爱,一些经历、一些体验、一些感悟,一些伤痛、一些悲哀、一些忧愁……每天你揽镜自照,会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俏丽的容颜已幻化为娟秀,圆润的线条已趋向于恬淡。
不赞同真命天子的说法。如此形容未知的情人,似乎21世纪的女生,依然不能摆脱灰姑娘式的、受苦受难的贫家女孩,渴望高贵富足的王子来拯救的脆弱心理;也许潜在的,还有一种很滞后的、中世纪的、渴望被强有力的男人征服的欲求。
但是美酒,是一定要有懂酒、爱酒、惜酒的人,具有高贵的内心和艺术的头脑的人,来欣赏、珍藏和品味的。
翻检旧日记,不同的心情、不同的心境,在洁白的纸页上印满了不均衡的字句和泪痕;还有边边角角散乱的涂鸦。记得一年的雨后风住,父亲种植的“伊丽莎白”粉色花瓣散落阳台。于是怜惜地拾起,夹在日记本中。多日以后,花瓣已枯成粉蝶,香气和颜色却湮没在纯蓝字迹里。
闲暇时,打开化妆盒,参照美容杂志介绍的方法,和女友相互尝试着各种彩妆;将长发用发夹和电梳整治成不同造型,在耳垂上不怕过敏地贴蝴蝶文身,用紫色荧光笔在肩膀上画娇媚的花朵;一千次地把白色纱巾顶在头上,把花色床单披在身上作袍满屋子走秀……而现在,当真的一袭白纱在身,手捧娇艳如火的玫瑰,从父母沧桑的怀抱,走向另一个人温暖宽阔的怀抱,才深深体会到少数民族地区女孩哭嫁的心情,也有了潸然泪下的冲动。
从懵懂无知的婴儿开始,玩性不泯的幼童、天真烂漫的女生、初解风情的少女,人生春天的绚烂篇章,就是这样用自己纤细而温润的纯情和思绪写成,充满绿意、充满诗意,流淌着西崎崇子小提琴曲轻快欢畅的旋律。
更是一本未完成的书,需要自己和那个人一起,共同用生活的素色墨水来续写的长篇典籍。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其实,时间是永远不会流逝的,时间只是一个循环。就像此时的花嫁新娘,长发盘起、长裙曳地,不会标志着青春的不再,而只是暗示着柔媚的鲜花陨落,诞生了丰润的果实。
成熟的开端,甜蜜的蕴藉。会如外婆一样婆婆妈妈,会像母亲一样做母亲,会不自觉地加入曾经最厌烦的、已为人妇的女友和邻居们中间,热烈地讨论丈夫和孩子,甚至加工原创八卦新闻。
像吹去多情的花瓣一样吹去迷幻的爱恋,像拂去飘零的落叶一样拂去心中的烦恼。当你开始走向成熟,青春会隐含在你的体内,以另外的方式得到延续。
寻觅一只锦匣,将自己珍藏,这只锦匣就是婚姻。
2005.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