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好热水,将身体浸入热水之中,之后,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思考,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些其它的了。我太累了,那五天的旅程已经将我整个人压垮。但是,最累却不是身体,而是内心。似乎,有一层冰霜包裹住我的心脏,在温热的水中,我全身颤抖。
嗯,在北京燥热的下午,我泡着热水澡,却感觉到全身冰冷。
我想着,Hall现在在干什么?他的身影时刻印在我的脑海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他忘掉。他是那么清楚地站在我面前,向我挥手,说:“我一直在等你。”我笑了起来,但是,渐渐地,我已经分不清,我是在笑还是在哭。
我感觉,我时断时续的声音回荡着浴室的四壁,又再次挤入我的耳膜。我是那么孤独,只能听着自己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才听见我手机的震动,我慌乱地走出浴盆,没有擦干身子,赤着脚,踩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向前奔跑。于是,白色的瓷砖地上,印着我凌乱的脚印,在光线下,反着光。
我接起电话,是盖茨比的声音。
“怎么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重新踏入浴盆。
“从泰国回来了?”他问道。
“对啊。”我摁了扬声器,将手机放在水池旁。
“可好玩?”盖茨比的声音突然地回荡在了浴室四周,通过墙壁的反射,声音如军鼓一般震耳欲聋。
我不语,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是他似乎没有听见。
我们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大概有三十秒的时间。
“看起来是不好完咯。”
“对。”我将身体沉入浴盆中,只露出鼻子和眼睛,缓缓舒展着我的四肢。时不时地,我用余光看着我的长发漂浮在水中。
“为什么?”
我重新做起身来,头发紧贴在我的后背上。
“因为,我被一个男的骗了。”
“你还会被别人骗?是骗钱还是骗色?”
“都有。”
盖茨比不再说话,我也只想安静地听着他那一旁的沉默。我抬起头,看着浴室暖黄色的灯光。
“先聊到这里吧。”大概过了许久,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和盖茨比说了再见。
我将头发吹干,身上只穿着内衣与内裤。
我拿着手机,站在房间之中,终于拨通了聂芯的电话。
“喂。”是聂芯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可以轻易地辨认出她的声音。不管是她跑步时气喘吁吁地对我说着‘太累了。’,还是她在半梦半醒之时对我讲‘还没醒,怎么打这么早电话。’。我听着聂芯的声音,想象着她过耳的短发,她戴着黑框或是白框眼镜,手拿着电话,对我说着。
“忙吗?”
“当然不忙,刚高考完,闲得很。”
“出来见一面如何。”
“在哪?”
“以前那冰激凌店。”
“西单的那个?好,二十分钟之后到。”
我走进冰激凌店的时候聂芯已经在那里了。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梳着齐耳的短发,和过眉的头帘,和我记忆中的她相差不多。
“多久没见了?”聂芯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招呼我。
“两年了吧。”我坐在她对面
聂芯不说话的时候,摆弄着手中的墨镜,我看着她的双手,握紧而后又松开。
“想我了?还是,找我有别的事?”
“都有吧。”我想了一下说道。思念她是必然的,毕竟是我初中最好的朋友,但是找她也确实有事,因为,我想要问她关于张家耀的事情。
聂芯与张家耀虽然算不上熟络,但是却也是经常可以说得上话的人,两个人似乎处于好朋友与同学之间的那个位置,而左右摇摆不定。
“聂芯。”我刚一开口,一旁的服务员就送来了两杯柠檬水。柠檬是泡在一个类似于葡萄酒杯的杯子中的。
我们各自要了两个冰激凌球,终于再次切入了正题。
“你还记得张家耀吗?”话一出口,我看着聂芯将那一勺冰激凌含在口中,久久不语。
“怎么能忘记呢。”
“怎么了,你想和我谈他?”
“对啊。聂芯,我和张家耀在一起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有问题的地方?”
聂芯吃了一口冰激凌在口中,仔细地回想着,毕竟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张家耀是中考前死的,到这个月,正好是三年的时间。
“其实,我总感觉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太正常。”聂芯再次陷入沉思,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是记忆又总是那么得飘渺,没有踪迹。
“我总感觉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是有一根线拉扯着,一旦那根线断掉了,你们就再没有关系了。就是,谁也不是那么地需要谁。但是,我现在想想,张家耀那时候,是真的蛮需要你的。他有抑郁症啊。”
“我不知道他当时有抑郁症的。”
聂芯低垂下眼睑说:“我有那种感觉,他是有什么病的感觉。只不过,那时候,我小,不知道我那种感觉是否正确,所以,我也没有告诉你。我觉得,也许他就是那样的人,但是,谁会往抑郁症那里想呢?抑郁症离我们好远的。”
“文澈,你记得吗,有一次,我们三个人出去玩,因为一杯可乐没有加冰的事情,他就突然变得不爱说话,而且脸色很难看?你当时还说,‘张家耀你至于吗?’但是,文澈,你有没有觉得,他是因为有病呢?正常人谁会为了可乐加不加冰而那样呢?”
“对。”我想起了那件事,那是离张家耀自杀还有两个月时候的事情。
“你应该当时把你的想法告诉我的。”我感觉到内心的自责。如果,我早一些发觉张家耀的病情,也许,我不可能挽救他的生命,但是,我会给他最后的时光留下些许温暖,也给我的内心留下一些平静。
“聂芯,张家耀的死,与我是不是也有关系?”
聂芯思考了一下说:“不能说完全的关系吧,但是是肯定有的。你不是导火索,但是,你是助燃器啊。”
我喝了一口柠檬水,咽下,什么味道也没有。
我是助燃器。多么贴切的比喻,让我哑口无言。
果然,张家耀的死与我有关系,所以,他才会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脑海中。
我细想着,想着那六个月里我们都发生了什么,但是,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是,所给我糟糕的感觉又是那么明显。
聂芯也不再说话,只是将那颗冰激凌球吃完。
临走之前,聂芯问我要不要去台湾,我太累了,但是,没有马上拒绝。她说等我到七月初给她回复。
我站在原地,看着聂芯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