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毓然帮宁程予脱下了麻衣,让他穿着一条亵裤坐在板凳上,自己则蹲了下来。宁程予腹部的绷带已经看不出血迹了,伤口应该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看来琼一的医术真的很高超,宁程予的伤口应该至少光是止血就要花去很长的时间,更何况愈合。绷带解了大部分下来后安毓然看见了宁程予腹部很长的一道疤,虽然已经结痂了,但安毓然此时还很是心疼。
指尖小心翼翼地触过那条长长的伤口,“疼么?”
宁程予轻轻的皱了一下眉,但在安毓然抬头看他时又舒展了开去,他摇摇头道,“感觉很凉,很舒服。”
“琼一的医术很高超。”
宁程予笑笑,“你呢?你的伤怎么样?”
“我没什么大碍。”安毓然帮他把剩下的绷带一圈圈全部解开,露出了宁程予结实的小腹,“等会坐着洗吧,伤口不能沾到水。”
安毓然用毛巾沾了些水淋在宁程予背部,一点点帮他把身上沾着的血污和泥污洗下来。宁程予真的很白,皮肤也很滑。
宁程予道:“你背着我走了很远吧。”
“没多远,比起你十五岁那年背着我翻过的一整座山要近上很多。”
“那时还有雨荷帮忙,我们俩轮流背……”宁程予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些草的味道真的很好闻。”安毓然岔开话题的技术很不怎么样。
“对啊。”宁程予还是接过了话题,想起那个逝去的兄弟,论谁心里都不好受。
“安然,你去里面坐着洗吧,我在外面一个人洗就好。”宁程予看安毓然已经给自己洗的差不多了,就让安毓然自己进去洗。
“你自己可以吗?”
“我门主不是白当的。”宁程予笑了一下。
安毓然也一笑,有时候自己还真把他当成那个什么都不会的笨蛋了。
他起身背过去,褪尽衣物后进了那个很大的木桶,水温刚刚好,很舒服。
宁程予把下巴搭在了木桶的边缘上,一双眼睛眨巴了几下,“安然,你真的很好看。”
“你也是。”安毓然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水实在太舒服了。其实他觉得,和门主身份的宁程予呆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同,那个人还是会像平时一样那么的笑,和他说话的语气也还是一样。
安毓然就一直躺在浴桶里,宁程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一顿饭后,也是该启程了。那个烤野兔的滋味还真是不错,一天一夜没有吃饭的宁程予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一顿下来他的肚子也是被填的饱饱的。
“阿一,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去吗?”康乐还在确定着琼一的决定,听他们说完计划之后,琼一毅然决定要随他们一起去。
“嗯,路上有个照应不是很好,你们俩要是再受伤我也可以给你们治,而且我要去京城,我要去救更多的人。”琼一坚定地说。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可谁也不知道他身上的故事,连康乐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潜心研究医术只为不收任何报酬的救治更多濒死的人。
宁程予点点头,“我们不能走大道,你们知道还有什么路可以通去知府府邸旁边的宅子那条街的小路吗?”宁程予看向琼一和康乐。
“嗯,我知道一条路,最近才有的,而且很近。”康乐高兴地回答。
“好,那你带我们去吧。”宁程予伸手摸摸后面,才发现自己那把剑早就扔了。
“在这。”安毓然看见了他这个动作,把一个短短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他,“我发现你那把慕容家铸的剑也是可以折叠的,所以就一直带在了身上。”
宁程予笑笑,把它又重新背到了背上。
安毓然也背起了他那把剑,“我们走吧。”
四个人走向了通往市集的路。
走到康乐所说的路时,他们才发现那不是一条路,准确来说是一个地道样的小路。
“就是这个,前几个月突然在一夜之间出现的,我走了一下,发现它正好是通往知府府附近的。”康乐指着那个地道。
安毓然和宁程予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笑了起来,这世上能在一夜之间挖好一条道的还有几人呢。
“走吧。”
“你们不担心有……”琼一结结巴巴道,虽然知道不需要但还是想提醒一下他们。
“阿一,不用担心呢,走吧。”安毓然一个招牌式的微笑彻底让阿一安下心来。
只要回到家他们就安全了,毕竟知道他们身份的敌人并且还活着的是没有的,所以他们只要让康乐不要露面,基本上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四人穿过了黑暗的地道后来到了知府府后门一棵很粗壮的桂花树的后面,出口很小,全然不似开在乡村里那个开口一样大。所以琼一出来的时候稍微挣扎了一下。
“琼一,你会易容术吗?”宁程予问,虽然育璧门为江湖门派,但他多数时间都盘旋在朝廷周围,对于江湖上的奇术之类的东西也是一知半解,有时间也大多是去练武了。对于易容,自己只知道整个江湖上会易容的,只有那数一数二的几个神医怪医,而琼一的医术还不知有没有高超到如此地步。
“易容术?”琼一先是踌躇了一下,随后道,“最近的确正在研究,只是我手法很拙劣……”说到这时,琼一有些脸红。
“没事儿,你只要帮乐乐易容就好。”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脸蛋本来就不大,又有点肉嘟嘟的,易起容来并不困难。
“那你现在就动手吧,等会帮乐乐改完模样,我们就马上回去。”
琼一点点头。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乐乐易容的工程就全部完成了,大致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看上去成熟了一些了,五官却还是有还是有几分相似。琼一似乎也察觉到了那几分可以忽略的相似,于是赶忙道,“我会抓紧时间练习的。”
“这样很好了。”宁程予确实觉得已经很不错了,“那我们就回去吧。还有,琼一,康乐,我们十分信任你们,所以把我们的身份告诉了你们,但还请你们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嗯!我们当然不会说。”康乐拍拍胸。
“嗯,我和乐乐是不会说的。”琼一附和道。
“那谢谢你们了。”
门外,宁程予还是威风凛凛、正气洒脱的门主;进了门后,就迎来了老王爷的阵阵喝骂,“死小子还知道回来,还知道起床啊!”老王爷冲他大喊,不过看样子老王爷也是在门口等了很久了,他们只是刚刚进门,就碰见了正在来回踱步的老王爷。而且那眼边若隐若现的阴影也昭示着这个快过半百的父亲一定是为了等他的儿子等了一整夜。虽然骂他的调子和以前一样,但宁程予却在老王爷的眼里看到了一些,一些自己不确定的东西——心酸。
“爹,怎么了~”宁程予还是用一副你奈我何我腔调回答。
琼一和康乐则完全看糊涂了,安毓然悄悄在他们耳边解释了几句,二人才恍然大悟。现如今琼一有着高超的技术并且一直愿意帮助他们,人也善良,所以安毓然把育璧门的事告诉他也没有什么顾及,况且他们并不知道他和宁程予一个是负责人一个是门主,若以为也只是以为他们是普通成员,对于这一点,安毓然毫无顾忌虽然他知道不能意气用事。
“王爷,习惯就好。”一旁的又是见怪不怪怪自败模样的薛管家靠到老王爷旁白提醒道。
“宁九啊,我说你别对孩子发这么大火啊,也就是喝醉了在人家家多睡了几天,没什么大碍的,再说,毓然不也陪着吗。孩子哪个不爱玩啊,不用这么生气。”安毓然的父亲从后面徐步走来劝阻道,看得出来,安毓然的父亲比九王爷要冷静了许多。
“爹。”安毓然轻唤。
“儿子。”安父上前拍了拍安毓然的肩膀。
短短的一声,短短的一天,安毓然觉得好像隔了很久一样,喊出那声爹后,自己心里都涌起了些莫名的感动。
“这二位是……”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康乐和琼一。
“他们是那朋友的远房亲戚,到我们家住两天,到时候顺道和我们一起回京城,他们要去京城做买卖。”
宁程予在旁边猛点头。
“这两天麻烦你们两个照顾我们家程予了。”老王爷也看到了琼一和康乐,和蔼的朝他们一笑。
“不麻烦。”琼一摆手。
老王爷递给宁程予一个‘回头再教训你小子’的眼神,就让薛管家招呼来几个仆人把琼一和康乐领到空出的房间去休息了。宁程予觉得他看见他爹的那个心酸的眼神,一定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但这样也好,他不想给自己的家人徒增烦恼。于是自己蹑手蹑脚地跟在薛管家的后面准备把这一摊子全部交给安然。
“回来!”老王爷随手夺过旁边仆人的一块抹布就向宁程予飞去,而且是先出的声,后出的手。所以当宁程予听见呼唤回过头时,一块抹布就稳稳当当的搭在了自己脸上。他可怜巴巴的把抹布拿开,走了过去。
“我以后不喝酒了。”宁程予真心地说,他的确一点酒也不能挨,三年前只是喝了一碗甜酒汤圆,就醉了一晚上,前不久前喝了一杯桂花酿就醉得天昏地暗。
“知道不能喝还喝这么多,要不是毓然,你还回得来吗?”
宁程予一愣。
“是我们在朋友家对诗,程予就输了一次,喝了一杯,就倒了,我酒量比他大但也比他输得多,所以也醉了,就在朋友家借住了一晚。”安毓然招牌式莞尔。
“以后你替程予喝就是,明知道他不喜酒气的。”安父微微责备道。
“是。”
安父有些吃惊,根据他对儿子的了解,安毓然很少认错的,虽然他也很少做错,但这孩子脾气犟,很少肯乖乖认错,这一回倒是认得快。
老王爷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一脸不相信自己儿子会对诗而且居然比安毓然对上的还多,但还是没再纠缠,毓然那孩子都认错了,于是开口嘱咐了一句,“下次别再喝那么多了知道吗。”
“哦。”宁程予揉揉衣角。
“那衣服是别人的,你别瞎揉!”老王爷不解气的又骂了他一句。
宁程予乖乖站好不乱动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爹爹脾气忽然变得这么不好,是不是一个月总有那么两三天……
“你们也快去换下这一套衣服洗净了给别人,快去休息吧,孩子们,玩儿累了吧。”安父嘱咐道,也打断了宁程予无厘头的想法。
这下两位爹爹才放心的转身走进屋中。
“冷天他们没事了。”宁程予保持着不乱动的站姿。
“嗯。”安毓然恋恋不舍的看着两位父亲的背影。
“这个借口把我害惨了。”宁程予回味起那块抹布的味道,有些反胃。
“嗯。”安毓然笑笑,“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二人走回了自己熟悉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