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庄,听雪阁。
甄璃一脸笑意,悠悠然喝着一杯花茶。在她对面,孟泽恺苦着个一张脸,看着甄璃。见甄璃毫无反应,说到:“阿璃,你也忍心看我苦着这张脸?让别人以为你欺负我怎么办?”
甄璃嘻嘻笑道:“孟泽恺,你看清楚了,这屋里就我们俩人,你再怎么苦着脸也没人看见。而且,愿赌服输嘛,你可不许赖哦。这规矩都定了八年了,你要是赖了,我可再也不理你了。”
瞧着甄璃又是撒娇又是恐吓的话,孟泽恺撇撇嘴,“好吧,都答应你了,还能怎么办。不过…”换上一付坏坏的笑容,“阿璃,你是不是该给点好处,不如……”
“不如什么?不如把兔荷许给你?臭美吧你,手都伸到我院子里来了,现在弄的是一提到你她就脸红,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处处留情?上次那怡情园里的锦琴姑娘都找上门来了。小心我去告诉师傅,看他这次怎么罚你。”甄璃绝不让孟泽恺称心如意。
“哎哎,打住,首先我对你身边的兔荷可真的没有意思,同在一个堂,要互相帮助是吧,我也就帮了她一个小忙。还有那个锦琴姑娘,你明知道我是清白的啊,我这是仗义勇为啊,怎么到你这变得这么暧mei了。阿璃,你可别嫉妒我,我承认我的魅力是有点大。”孟泽恺一付坏样,甄璃看的就不爽。这么一个总是惹人生气的人,老天居然给他一付这么出色的容貌。不过,跟子都哥哥比起来,嘿嘿,还是差得远了。
甄璃不理孟泽恺,给点颜色就灿烂,就没有一次和他说话的时候能说过他的。好吧,看我不理你,你找谁说去。
孟泽恺见甄璃不理他,叫了几声。
“阿璃,阿璃?”
……
“甄璃,甄璃!”
……
“璃少主~~~~”
……
“阿璃,我错了,下次不和你辩了!”
“恩?”终于有了反应。
“我无条件答应你的要求,今天一定陪你去,还不行嘛?”
“明明就是你赌输了,陪我去就是应该的。还弄一付委屈不行的样子,哼,孟泽恺,今天暂且绕过你了。”对付孟泽恺,就要这样,让你不让我。
“都怪方庄主,这次可被他害惨了。”孟泽恺郁闷啊。
突然,帘子被挑了起来,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慈眉善目,两个并不大的眼睛因为笑着而弯了起来,微微有些胖,身上是一件深绿色的锦袍,手上的老茧和有些严重的外八字步显示着他也曾是个练武的人。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道:“我听见有人在说老夫的坏话啊。”
甄璃和孟泽恺见了,知道又被听到了,赶紧叫道:“方伯伯”“方庄主”
方玉示意两人坐下,又走到主座坐下后道:“你们两个年年来都要拿老夫堵上一局,呵呵,今年又是泽凯输了啊,璃儿啊,好运气。”
甄璃不好意思的笑着,虽说庄主知道,但是当着他的面,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要说这打赌,起因还是因为方玉的一个奇怪的习惯。只要他开始喝茶,这茶不喝完,绝不做其他的事情。
八年来,每次进望雪阁前,甄璃和孟泽恺都要打上一赌,赌方玉是不是在喝茶。按说这赌可是相当的无聊,不过因为赌输了的就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甄璃对此事相当坚持。原因不外乎是这八次打赌,孟泽恺输多赢少。
为此,半夜溜出府去湖边夜游,把古董店的花瓶偷出来再放回去,放掉丁总督家的马匹,买甄枫不让多吃的蜜糖,孟泽恺无奈的完成这些甄璃的要求,可没少挨罚。
每次都是甄璃和孟泽恺两人在后院排排站,甄枫心疼女儿,对甄璃的偷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孟泽恺只好痛苦的被罚站三个时辰。不过孟泽恺长甄璃几岁,也算是陪着甄璃长大,甄璃就像是他的妹妹,哥哥对妹妹自然是不会有责怪之心。
“老夫是年年被你们拿来打赌,不禁也十分好奇。不如你们满足下老夫的好奇心,今年的赌注又是什么?”方玉状似无意说到。
这下怎么说?
原来,甄璃这次的要求是要孟泽恺偷偷带他去落雨庄中一个常年落锁的园子。从小时候起,甄璃每年来都要把庄子中的园子逛上一遍,这几年逛下来,整个庄子几乎都被逛遍了。
偶然一次机会,她听庄子的下人说起一个落锁的园子,好奇心顿时就上来了,央了甄枫带她去。可是向来宠女儿的甄枫,却在这件事上拒绝了甄璃,不管甄璃怎么哭闹,都没用。甄璃赌气自己去找,终是没有找到。当然,除了某一处需要轻功上去的高台,因为有些危险甄璃没去。时间久了,甄璃越想越觉得那园子就应该在高台上,可对自己的轻功,确实没有信心。思前想后,便借机打赌让孟泽恺带她上去。这园子她一定要找到。
可方玉和甄枫是挚友,要是明说了那就彻底别想去了。
看着孟泽恺张嘴就要说的样子,甄璃飞快的抢道:“璃儿久没来庄子,好多地方都有些记不住了,就让孟泽恺陪璃儿去逛逛庄子。可孟泽恺推脱说他下午要帮着看账,不陪璃儿去。璃儿这才借机打赌。”
这么拙劣的借口,也亏甄璃想的出来,这庄子只怕不是不记得了,而是记得太熟了吧。
方玉呵呵笑着,显然他没相信甄璃的话,不过只是以为甄璃又贪玩,便道:“原来是这样,那老夫可不能扫了璃儿的兴致。就准了孟泽恺下午不必看账,陪璃儿在庄子里好好的逛逛吧。你爹那我自然会好好说的,不用担心了。”
甄璃兴奋起来,笑道:“谢谢方伯伯。”忽然又想起来爹爹让带来的盒子,忙拿出来双手递给方玉,道:“方伯伯,这是来之前爹爹让璃儿交给您的,爹爹说您看到了便知道怎么做了。”
方玉接过盒子,怔住,双手不受控制的抖起来,盒子差点掉在地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干咳两声掩饰过去。虽然恢复了正常,但那神情却好似突然间老了十岁。然后便一直专注的盯着盒子,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却没说什么。张张嘴,看了孟泽恺一眼。
孟泽恺虽然和甄璃一样,对方玉的瞬间失控感到非常疑惑,但是方玉的眼神在说,要他回避,于是起身道:“随来的劳恩出府时因事耽搁了一会,这会怕是到了。劳恩比较熟悉账本和铺子的情况,我这就去看看他到了没。”
方玉点点头,孟泽恺便出了门,房间又安静下来。
方玉这才看向甄璃,悠悠的说:“璃儿,你爹把这盒子给你的时候可还说了什么?”
甄璃想了想,确实没有什么遗漏的了,便摇了摇头。
方玉好似很失望,眼中有甄璃看不懂的光芒,失落,悲伤,幸福,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兴奋。
又是一阵沉默,方玉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璃儿,每个人都有一些秘密,如果你最亲近的人对你隐瞒了秘密,你会原谅吗?”
甄璃立刻想到了甄枫和林子都。想着自己做错事,犯错,小小的撒谎时爹爹总是原谅自己并且很信任自己,而子都哥哥总是会很耐心的陪着自己,和自己说很多很多,觉得心里暖暖的。他们是自己心里最亲近的人,最会保护自己的人,(为孟泽恺悲哀一声,他对甄璃也很好啊……)如果他们做错了事,自己也一定会原谅他们。便笑着说道:“会的,隐瞒的话总是有原因的,我会理解的。”
方玉看着甄璃,是那种目光很深邃,似要把人看穿一般。甄璃突然觉得方玉很陌生,一点都不像自己熟悉的方伯伯。其实,方玉在甄璃面前从来都是一个商人的形象,甄璃哪里会知道多年以前,江湖上的方玉是什么样的呢。
方玉突然语重心长的说:“璃儿啊,方伯伯想说几句。今后遇到事情的时候,不管多么难以承受,都不要盲目的怨恨别人。有些事情,并不是以为的样子,也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解释的。是有苦衷的啊。”
甄璃被方玉突然如此沉重的话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很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可是要说早说了,这会便是自己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吧。
不过方伯伯很少这么严肃的和自己说话,先记下吧,总归没有坏处,便也答应着。
方玉见甄璃听进了自己的话,复又笑起来,想起方才甄璃说的下午逛园子的事,还有往年甄枫不让甄璃去的地方的事,思量着:“是时候了。”
微笑的看着甄璃,意味深长的说:“那璃儿去用午饭吧,老夫有些困乏,去休息休息,下午璃儿就不用来啦。好好逛园子,兴许在庄子中有什么新的发现。”
甄璃应道,又说了几句便跟着小厮出了听雪阁去向膳厅。一路上想着方玉的话,总觉得怪怪的,哪里怪却说不出来。闷闷的想着可千万别是被看出来要去的地方,下午一定要找到那个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