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湮的眼，巫洛就知道，今天躲不了了，无法向平日一般转移话题，湮是一定要问出个结果的，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了，为何今日叹的气，可以比得上之前好几年的了，他看着湮，语气间是淡淡的忧伤，“湮，你不明白，有的事，你还是不知道来的好，那八年，对于你，真的很恐怖。”
他曾经窥视过湮的过去，那八年，就连他这活了千年之人看的，都为之变色，那些日子，他完全想不到，这个柔弱的女孩是怎么挺过来的，如果没有那子夜香，恐怕，她早就被那些过往的记忆逼疯了吧。
是么？湮有些疑惑，她一直奉行无知也是一种幸福的理念，可是对于这两件事，她有种自己都不明白的固执，她眼底的笑染了悲伤，“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出了山洞之后，她真的真的很想弄明白，到底自己归处何在，或许明白了，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孤寂。
“你是湮，顾斐俞的女儿啊。”巫洛看着她笑，“那八年的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你说的。”不舍得她再面对，所以，就算她恼，也不会说。
“好吧，那我不问这个，你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好不？”湮看着巫洛漂亮的桃花眼许久，终于换了问题。站在巫洛面前，服软的永远都是湮，她知道巫洛的固执，直到巫洛比自己还要固执。
可是巫洛还是摇了摇头，如墨的发丝在风间飞舞，那种淡然洒脱的美，无法形容，他的眼看着很遥远的地方，声音也变得飘渺，“湮，对不起，我不知道。”
湮的命轮，他只看得到从她出生到现在，很久以前的过去他不知，很久以后的未来也不知，她的父亲是谁，他真的没法看到。
除了自己，湮是第二个他无法看清命轮的人，这或许，也是他那么注意湮的原因。
不知道？这还是巫洛第一次说他不知道，那个无所不知的巫洛，他说不知道。湮看着巫洛完美的侧脸，带了丝落寞，就如第一次，她问他，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眼神。
巫洛说不知，那便是不知。只是，听了他的回答，湮心里的那份疑惑更甚从前，渴望更甚从前，自己，又或者说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何身份，为何连巫洛这般的天人，都看不透。
似乎是怕湮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巫洛从怀里掏出六个信封，朝湮扔去。
轻如信纸，巫洛都能控制着速度，让它们平缓的，慢慢的的飞向湮，一次六个，这手功夫，让湮惊叹，自愧不如。
这个天人的程度，自己单薄的一身，恐怕都无法触及。
眼伸手接了信封，想到自己永远都没法同他站的一个高度，不知怎么的，心底，涌上了一种绝望的伤。
“信封上有编号，按着它打开，等做完了，我再回来，记得，不要再惹桃花了。”身边响起这样的话，语气间淡淡的慎重，媚人至深，再抬头，已经看不到窗边那红色的身影，那个他曾经做过的窗边，洒了阳光，金灿灿的一片，很是漂亮。
鬼使神差，她就这样走了过去，将头枕上他枕过的地方，将身子坐在他坐过的地方，学着他的样子，环着双臂，脑子乱乱的，思绪飘远，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她就这样吹着风，倚着窗子，坐了很久很久。
······
“喂，楼上的，该吃午饭了。”一个带了玩味的清澈声音响起，伴随着他，一颗小小的石子砸上了窗户。
下面是莫离，仰着脸朝她微笑，因为阳光的缘故，眼睛微微眯起，很是温暖，宛如亲人。
真如他所说，湮换了多少脸，他都认得出来，而且对湮的亲切，绝对不会因为她的脸或丑或美而有差别。
湮突然觉得，这个莫离，很想当年的顾彻，只要见了，就没有烦恼，只是这两个人，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质上，都差太远了。
很好，现在的自己，终于可以坦荡荡的想起顾彻了，湮为自己的变化而高兴，她低头看着莫离笑道，“如果你肯请我吃饭，我就下来。”
莫离低了头，在口袋中摸索一阵子，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手心，又抬了头。尴尬的笑道，“我这里只有十五个铜钱了，你如果不介意，我请你去隔壁那条街吃面吧。”他是真的很穷，身上只有湮在土地庙里留给他的那锭银子，这些天又是买吃的又是买衣服的，也花得七七八八的了。
听湮叫他请客，莫离心底也有些懊恼，当初住在城主府，为何不偷了柳东雨家的金库，那样的话，今日他就可以带着漂亮的小姑娘去大酒楼去好好吃上一顿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寒酸的说出请她吃面的话。莫离还是有些傲骨的，希望能在湮面前表现出自己厉害的一面。
“算了吧，今天我请你。”湮好笑的摇了摇头，她突然想潇洒一回，直接跳下窗子，在莫离面前亭亭而立，露了真容的她，一时让周边的人看得呆了，她也不在意，朝莫离嗔道，“你不是说自己能帮我赚钱么，为何连请我吃饭的钱都没有，这次我先记着，下一次啊，可就是你请我喽。”她一向娇生惯养，对于路边的小摊子，心底是排斥的。
莫离也是男人，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朝他娇嗔，一张脸早红了通透，傻傻的点了头。周围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出入妓院的本就都是等徒浪子，好色之徒，看着湮一双眼早就直了，心底，不知有多嫉妒美人身边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子。
湮一向不会在意他人的感受，扯了莫离袖子，两人再次飞天，高调离开。
两人一路飞檐走避，在忆潇城民众惊叹的目光中，进了忆潇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好吧，这个姑娘会觉得在城主府门口大喊会丢脸，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大白天的飞檐走壁是多么引人注目。她完全没有想到，就因为自己今天这么一洒脱，一亮相，忆潇城民众讨论了她多少年。
知道坐进了雅间，莫离还是呆头呆脑的没有回过神，直到湮使劲掐了他一下，他才讪讪的说，“如果你每天都是这般，该多好。”
听到莫离这话，湮不乐意了，噘了小嘴，“哼！果然如湘湘姐所说，男人都是色痞，喜欢漂亮的姑娘。”
莫离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地板，“不是的，我是说你的心，每天都如这般，该多好。”
他的话换来湮好一阵子的沉默，她有些不明白，这个莫离，到底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直到身边的店小二小心翼翼的催促他们是否可以点菜了，她才回过头来，随口报了几道菜名。
自己的心到底是如何，自己的本性到底是如何，这些问题，连湮自己都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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