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瑞都，莫离那小子就大嚷，说什么吃了那么久烤肉吃腻了，要去大吃一顿改善伙食，然后，也不管湮同不同意，轻车熟路的带了她走入一家据他所说是瑞都味道最好的酒楼，又噼里啪啦的报上一大堆菜名，看得旁边点菜的店小二目瞪口呆，直夸这位客官会吃。对于这一系列的举动，用他的话说就是，他家师傅曾带他在这家酒楼吃了整整一个星期，酒楼里的每一个菜，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长什么样，什么味道，什么香气，所以，今天他点的绝对是最贵最好吃的菜。
当然，他这么豪气，也是因为荷包满满的缘故，上一次刺杀某个大富商的时候，他很随意的从人家家里带出了那么一点点银子，虽然照他所说是一点点，可是也足够他和湮在这间看似很豪华的酒楼吃一辈子了。
就连点菜的时候，他都露着那口洁白的牙，傻傻的笑。终于可以底气充足的请身边的漂亮小姑娘吃顿饭了，怎么想，他都觉得开心，有面子。
菜堆了满满一桌子，色泽鲜艳，光看着，都觉得诱人，看来莫离介绍的这家馆子，真的很不错。湮拿了筷子正要吃，却被旁边那一桌子的喧嚣弄得皱了眉头，她下意识的朝那边看了看。
这家酒楼生意极好，他们来的时候雅间已经没了位子，只能坐在大厅，可是这种吃饭时还要听旁人吵闹的感觉，一向是湮所不喜的，如果不是今天莫离强力要求要过来，她肯定是不答应的。
“那个画师还真大胆啊，不对，应该说他是脑袋坏了。”说话的是邻桌一位廋得跟竹竿似的男子，声音很大，引得周围的人都看向他，眼里带着期待，等着他的下文。
看到自己吸引了众人，那个男子有些得意，声音抬得更高了，“你们不知道啊，就在昨天，那个白痴画师拒绝了给颜妃娘娘画画像的要求。”他的语调拖得长长的，那种极度的惋惜之意，连湮也听了出来。
那廋子的一席话倒是惊了四座，湮清晰的听到周围人的吸气声，其中居然包括了莫离，见众人都惊呆了，神色间要么是不相信，要么就是极度的惋惜，湮有些疑惑的看着莫离，想得到他的解释，她不明白，这事究竟有什么好惊奇的。
“这颜妃被称为当今第一美人，善舞流云水袖，她的美是雉瑞两过都认同的哦。”莫离附在湮的耳边同她解释，“她本是雉国人，因为和亲的关系嫁到了瑞国，美名贤名皆具，深获殊宠，正是有了这样一位大美人从总周旋，这两年来两国的关系好了不少，许久都没有大战了，百姓也安乐了。所以，这位美人儿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很高。”解释完了，他又带着玩味的附在湮耳边说了一句，“当然，那个颜妃再美，也比不过你。”
湮回瞪他一眼，“你见过她了吗？尽会胡说。”听了莫离的解释，她对那廋子的话也有了些兴趣，毕竟，这个颜妃，是她这些年听到的第一位雉国人士，那么，她是否会是自己的故人呢？毕竟她的记忆里，的的确确有着一位善跳流云水袖舞的小美人。
那名廋子见众人惊讶的劲头恍得差不多了，又接着说，“你们知道那个画师是为了什么吗？他居然说，他只为世间第一美人而作画，而颜妃娘娘并非世间第一美人。他算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说颜妃娘娘。”说道最后一句，那瘦子的声音里带了愤怒。
“什么？”好吧，这次众人不再吸气了，而是齐齐的问出了声音。只有那个莫离，附在湮的耳边又接着调笑，“她确实算不上第一美人，你就比她漂亮多了。”不知为何，今天他特别讨好湮，说这话的语气，就像他真的见过那个颜妃。
湮并不说话，只是专心的听着众人的议论，因为廋子一句话，酒楼里变得异常热闹，廋子那桌被围得满满的，不断传出对颜妃的赞叹。
“你们还记得上一次颜妃娘娘出游吗？我大老远的，趁着纱幔被风吹起的时候看了一眼，只看了那一眼啊，我魂都失了大半。”一个沉浸在回忆中的声音。
“是呀，要是颜妃娘娘肯看我一眼啊，我死了都甘愿。”一个附和的声音。
“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你们那么神啊？”好吧，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质疑的声音。
“当然了！”众人很整齐的回答。
“喂！你们还想不想听接下来的事情的？”那廋子见众人都有些忘记他的趋势了，急忙出声大喊。
他这声叫喊还挺有用，众人又安静下来了，瞪着大眼好奇的看着他。
廋子很是享受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得意洋洋的说，“这事可就更奇怪了，我有个哥哥昨天正好在宫里当差，他听在颜舞殿当差的小宫女说，颜妃娘娘听了那画师的话，只是凄凉一笑，就叫他退下去了。他说了那么大逆不道的话，居然没有被处罚。”
众人又洗了一口冷气，不过更多的，是对颜妃娘娘的敬佩，这位名动两国的绝色美人，心灵也同人一般美，宽宏大量，并不计较一个小画师的出言不逊。
湮突然觉得，这个颜妃真是厉害，不动声色，只一件小事，就加了贤名。
“那个画师是什么人？那么神？”有人好奇的问，能被颜妃娘娘看上眼的画师，想来也不凡的。
廋子挠了挠头，“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了，听我哥说，那个画师他们也之见了背影，穿着白衣，背着一卷丹青，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莫离，我们走。”听到这里，湮突然放下了筷子，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酒楼。
白衣飘飘的画师，不知为何，听到这里的时候，心中极端的不舒服，平生一股怒气，再也没了吃饭的心情，更别说听那些人唠叨了。
莫离不明白湮为何突然变了脸，见她已经出了门，只好在桌上放了银子，急急的追出去，神色关切，“怎么了？那些菜不合胃口吗？”
那满满的一桌子菜，湮几乎都没动过。
“烦死了，下一次，不准再带我到这么吵的地方吃饭了！”湮瞪圆了杏眼，语气凶狠。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听到他们说的画师，突然就想到了那个白衣少年，想到了他温柔的眉眼和那一句‘安儿，我要做你一个人的画师。’想到那副被视为珍宝的画卷，想到了他周身迷了竹子的香气，再想到他那年决绝的离开，心中乱成一团麻。不知为什么，她又把这人和顾彻想到一起了。
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何方，心底是不是还记得那个曾经宠爱过的妹妹，是不是还在努力学丹青，那么，现在的他又为何人而作画。
其实，从踏出山洞的那一刻，湮就再也无法左右自己的情绪，那颗封了三年的心，必会在她第一次步入尘世的时候被打破。记忆里的人和事，总是一件件的接踵而来。
正因为带了股烦躁，湮瞅着莫离那张平日总能带给她温暖的笑脸，也觉得不爽起来。她突然有了一种想打人的冲动，十五年的生命里，第一次出现这种暴力的想法。她想借由一些事，一些动作，来平静自己的心。
“莫离，我记得你说过，我想得到的，你都可以做，是不是？”湮突然带了一个笑容，灵动的双眼在莫离的身上转啊转啊。
“是的。”莫离老老实实的点了头。
“那么，我现在不开心，你可以帮我吗？”一双电眼四处流转，小美人笑得欢快，怎么看都是个小妖精。
莫离一种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干笑道，“湮，你要做什么？”
湮巴眨着眼，显得格外的天真，洁白如玉的小手却捏成了可爱的小馒头状，“当然是利用你来出气啊。”
她不顾莫离惊恐的目光和极其细小的抱怨声，直接拽了他飞到城外，然后，那一大片林子里，就留下莫离上蹿下跳的狼狈身影和大叫，还有那片鬼魅般的红云，一连三日，都没有一只鸟敢靠近那片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