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退了两步,眼睛盯着我,沉默不语。那女子在远处却急忙喊道:“不要妄为!”
我心中一热,她是在为我担心吗?不觉得又陷入痴想中了。当我听到晏龙他们一阵惊呼时,胸口感觉一股力量撞击过来,那男子的剑已经直刺过来,毫无遮挡地刺在我的胸口上面。“嘎崩”一声,剑折为两半。那男子险些被晃个跟头,身子倒过来,我连忙将他扶住。他面红耳赤,挣开我的手,气急败坏地把剩下的半只剑扔在地上,转身回到那女子身边。那女子见我没事儿,神情也放松下来。
吉光他们又是一阵高呼,“羿王!羿王!”
丹朱过来扶住我的肩膀,笑道:“好,好!真乃英雄也!来呀,重摆酒宴,待我再与尊贵的羿王欢谈畅饮!”
他拉着我的手走到上席,“这是我的妹妹瑶姬,这是我的妹夫河伯。来,坐。”他拉着我坐在他旁边,河伯只好面含愠色坐到我的下首。这让我很不自在,但同时心底又跳跃着虚荣的火苗。尤其当瑶姬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时,我的心便整个燃烧了。
丹朱频频举杯相敬,我不敢怠慢,亦举杯畅饮。
“羿王到灵山找那些巫觋作甚?”丹朱问道。
“我……”我刚要说是为了找寻失踪妻子,瞥了一眼瑶姬却没有说出口。我脸一阵发热,不知是酒力的作用还是羞愧的原因。娥,有多久我竟把你忘记了呀!而现在竟还不敢提到你的名字!我这是怎么了,我自以为只为娥所拥有的高尚的灵魂跑到哪里去了?我这么轻易地跌落在瑶姬深潭般的眼眸里不能自拔了!这真是可耻,这真是可耻!
我心里悲鸣着,嘴上仍然不肯说出实话。“我只想找巫咸确认一件事情。”
丹朱并没有追问下去。“灵山离此地还尚远,羿王不如多留敝邦几日。”
对这个建议我好像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在初次饮宴之后,一连几日我们都饮酒作乐,听乐赏舞。丹朱极尽招待之周,各种未曾见过的美食尽情由我们品尝。
河伯和瑶姬第三天就走了。这让我很是失落。接下来这两天真让我感到烦燥。瑶姬并没有丝毫表现出对我的留意,这让我更感到怅惘不已。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吸引我的了,打消了要继续留下的念头。可丹朱一再挽留,并求我教授他的勇士们箭术。我不好拒绝,便让逢蒙去传授。
我心里却一直在想着瑶姬。她的样子在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虽然极力想摆脱,可越是想摆脱越是纠缠得紧,甚至有时连呼吸都觉得不再顺畅。我喜欢一个独处,跑到江边看着滔滔的江水,心情似乎变得开阔一些。瑶姬就住在江水下游的云雾山。不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那么美丽,住的地方一定也很美。我就这样在江边踟蹰幻想着。有时一呆就是一天。
竖亥看出我的异样。他在江边找到我,看我长吁短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又面露笑容。一会儿陷入深思,一会儿又狂燥不安。
“羿,我看你这几天心神不宁,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我漫不经心地答道。心里想着的这种事情怎么会和他说呢。
“我们也许该启程了。在这里耽搁了许多日子了。”
“嗯。”这我倒很赞成,“丹朱一味苦留,不好拒绝。”
竖亥沉吟了一下,“我总觉得丹朱心怀叵测,他把我们留在这儿一定有什么目的。他当年被逐出中原,一直心有不甘,伺机谋反。他躲在这里,想必是拉拢异族,蓄积力量,一旦羽翼丰满,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他想让我们为他效力吗?”
竖亥点点头,“很有这种可能。不但让我们,还会让我们整个东夷都为他卖命。”
我心中一惊,“怎么可能?”
“很有可能。他把我们阻留在这里,供我们吃喝玩乐。一来消磨我们的意志,再则可能是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为什么?”我有些不解。
“我也只是感觉而已,具体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丹朱一定在酝酿着什么。我们不得不多加小心。最好是尽快离开这里。”
我望着黑漆漆的江面,心潮难平。不由叹道:“是啊,我们该走了。”想着如果这样走了,也许再也难见到瑶姬了。
“这几天我发现整个部落里只有一条船,在岸上的一处草房内,好像很久没有用过了。我们要离开,就要把船弄到江上坐船走,这样他们想追也追不上。”竖亥压低声音道。
“什么时候走?”
“今晚就走。”
“嗯,你去告诉他们几个准备。一定不要声张。”我道。
竖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想要说什么又止住了,转身离去。我猜他可能还是觉察出我的异样。不管怎么样,今晚就要走了,瑶姬也会成为一个影子,慢慢地从我心里消失的。这时我才发现,瑶姬竟和娥重叠在一起了,我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在我心里。这是对娥的一种背叛吗?从我失去她开始,她的形像在我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模糊过。就像被风吹走的一片树叶,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天际。
夜半时分,我们趁人们熟睡之际,悄悄来到江边的茅屋内,一艘木船果真放在那里。我们合力将它推到江里,上了船,向着黑黝黝的江心划去。一会儿,岸上的一切都看不见了。耳边只听见风声和江水的哗哗声。
正在我们暗自庆幸摆脱了丹朱的束缚时,突然一阵尖锐的铜锣声,黑夜像被炸裂开一样。我们惶恐地向四周张望,黑暗中忽然亮起了无数的松明,团团把我们围住。我们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是丹朱手下的黑色勇士们。而让我们震惊的是,他们居然全部赤脚站在水面上,就像站在平地上一样稳固,只是随着波浪在上下起伏着。
“羿王,是不是我们招待不周,怎么就这样不辞而别呀?”为首一人高喝道。
我正惊骇不已,一时竟无法应答。竖亥朗声道:“近日我等多有打扰,羿王深感不安,故不想惊动丹朱大王趁夜而行,请各位勇士回去禀告丹朱大王,不及辞谢还望恕罪,待日后一定当面请罪。”
“哈哈哈,丹朱大王有令,无论如何今夜一定要接回羿王等勇士,少一个都不行!若是你们疲于划船,我等自当效力。来呀,把羿王迎回部落!”
众人齐声应喝。晃动身形,皆踏水而来。瞬间拥至船前。那船被众人推着快速向岸边驶去。其余那些人则远远地围住我们,不疾不徐地跟着。我们已然束手无策,在这江面上想要摆脱这些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了。只好眼睁睁地被他们挟持回到岸上。
上岸后,他们没有让我们见丹朱,而是把我们带到一个陌生的房子内。一些人在外面严密把守着。很显然,我们成了囚徒。